「我说了吃不下了。」
又道:「张和才, 你怎么这么婆妈。」
张和才原是佯怒,嘴上过瘾,话赶话说到此处, 真动气了。
「我婆妈?」他一撂筷子尖声道:「是谁先点了这么些个菜的?啊?」
李敛环臂道:「我看你饿了才多叫了俩仨, 感情顾着你还是我的不是了。」
张和才一见她这个姿势就来气, 一展臂给她扒拉下来。
「你把手放下!」
李敛叫他打得一懵, 条件反射刁住他腕子反手就拧, 张和才疼得嗷一嗓子, 胳膊肘反过来, 打翻了桌上的碗。
啪嚓一声, 酒撒了一地。
李敛回过神来, 连忙放开他,此时酒盏也碎了, 桌子也乱了, 两人闹得脸上都上了相, 谁也不愉快。
李敛拧了张和才一把,心中有些愧意, 深吸两口气,闭了下眼睁开道:「手怎么样?」
话说着便越桌子朝张和才伸手。
还不等碰着他,张和才啪地打落她的手, 又是嗷一嗓子,跳起来骂道:「李敛你个杀千刀的小没良心儿!你敢打你爷爷我!」
话到此处,李敛心里再有愧也叫张和才这张贱嘴叭叭没了。
也站起身来,她冷笑一声,故意环起臂膀,嗤道:「就打你了,怎么着,张老爷还得抄鸡毛掸子打回来?你打得过么你。」
「你——!」
张和才叫她堵得差点背过气儿去。
左右也已经吃饱了,他筷子一撂,高叫一声:「爷爷不吃了!」
话落扭头冲茶壶吼道:「打包!」
茶壶:「……」
李敛:「……」
茶壶原立在柜檯边上,看二人吵得凶险还有些担忧,闻听此言心道你要弄这齣,刚才甩筷子横个屁啊。面上自然并不显甚么,只躬身去后头取食盒。
李敛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语,扭头朝外就走。
行了两步下二楼,她出来云岫居,刚走到大道上,后边张和才也急急行出来。
李敛也不等他,只快步往前走。
张和才刚吃完了饭,肚里沉,跑两步就难受,也跟不上她,二人一前一后快行了两条街,张和才喘口气停下来,指着李敛背影尖声道:「李敛!你个小王八羔子!」
李敛倏地转头,脸上黑沉沉的。
「死太监,你骂谁!」
张和才跳脚大叫:「骂的就是你!跑那么快做甚么?赶死啊!?」
李敛冷笑一声,「对!我汉子死了,赶着发丧!」
张和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叫李敛拐着弯子咒了一道,他攥着拳头喘了两声,叫她气笑了。
「你丫——」
他的话刚二度开腔,李敛冷着脸猛又转身,这一回再不等他,提气跃上檐头,飞影要去。
张和才吓得忙赶了两步,仰头喊道:「李敛!李敛!!!」
他声音好似铁勺刮盘子,李敛叫他喊的受不了,跃攀在树冠上回身低头,也起声骂道:「闭嘴!!!」
她这一嗓子上了内息,半里之外都能听到。
张和才叫她吼得耳中嗡嗡,忽生了些委屈,委屈之中更有滔天的怒。
循着这声闭嘴,他公鸡打鸣一样尖声高叫道:「你丫下来!」
「我凭什么下去?!」
张和才猛一提手里的食盒:「你拿回去吃!!!」
「我不要!!!」
「你晚上再饿了!!!」
「你管我!!!」
张和才叫她气得肝都要炸了,李敛却根本不理会那些有无,吼完了扭身便走。
张和才心知追不上她,眼看她背影渐小,他卯足了劲儿大喊道:「李敛——!你个小王八蛋!起码叫我知道你在哪住吧?!」
远处传来一声更大的怒吼。
「悦来客栈!!!」
等这一声出来,李敛的身影便彻底看不见了。
张和才气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恨得咬牙切齿,可人没了到底也没辙,只得骂着娘扭身往回去。
临江的云岫居和景王府有那么些距离,张和才拎着食盒快步回去,走骂了一路,待到了王府前才想起来,他这趟出行的初衷竟忘了。
离着角门还有一条街距离,张和才站下定了定,怒着脸翻了几个白眼,顿足转身,又回去买填熏灯的香料。
这一来一迴路不算近,等买完了香料再往回去,张和才的气儿消了。
这把拎着东西再往回去,走一步有一步的心境,一条街一条街地行回府中,及到二度立在角门前,张和才懊悔得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他这么想,也真这么干了。
抽完了,张和才捂着脸站在那想,心说你怎么就不能服个软呢。
他想。
自家媳妇儿,服个软怕什么的呢,能吃什么亏?
怎么就不能少说两句,怎么就非得犯这个贱,非得惹得她发了火。
她明明才刚捍卫了他,他稀薄的,半两米都换不来的自尊,他就和她在酒楼里吵闹起来,还连带着把人气走了。
张和才怀抱一副着百爪挠心想到此处,忽而焦虑起来,手也有些抖了。
他想,李敛要万一真叫他气走了可怎么办。
她要赌着气再不回来了,他又该怎么办,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思绪及此,张和才浑身的血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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