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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书垂首低声道:「阿贵知错了,以后听您的,只专心伺候您起居,管家里事,不在不该做事时做事,您别赶阿贵出去睡。」

顿了顿,又刻意般道:「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大奶奶。」

这句话叫裘蓝湘脸上现了一瞬怒容,可怒方上眉,裘蓝湘却深吸口气,很快将之压下去。

垂了垂眼,她嘆了口气,温声道:「辽书。」

辽书立时抬起头来,面上虽淡淡,双眸却亮如拨云现出的星火。

裘蓝湘道:「齐大哥夜里睡得踏实,身都不翻,张伯同我说的,你和他一同睡,想来无事。」

话落轻轻掩起了门。

「……」

迎着门立了片刻,辽书身侧的手紧捏住袖口,默然朝后走去了。

张和才屏息在草影中藏着,待辽书走了才敢悄悄出气。

他一直以为辽书长得这般好,裘家这小娘们做事也还算厚道,脾气应不太坏,二人中该是他吃香的,谁知还能见着今日这一出。

张和才心下震惊不已,又有些幸灾乐祸,又多是同情嘆息。

他物伤其类地想,天底下的这些个女子,到底都是长着何等的心肝。怎么个个都是这般模样,面上披着千万种画皮,底子里却都是一样的狠绝,说杀便杀,说走便走。

小世女是,裘蓝湘是,李敛也是。

又想他们这些个从头脏到脚的阉人,是不是也合该就这个命,一生驴一样被求索不得吊着跑,终了闭了眼,也还是一无所得。

又想被/干儿骗光了积蓄的老马,又想庙子里那些老傢伙,又想师父原提过的那些位极人臣的大太监。

他们又得着甚么了。

想着想着,便觉眼前无光,举世皆暗。

你说他爹当初,怎么就把他切了呢。

他要不是个阉人该多好啊。

他要是个平凡书生,又该多好啊。

便是再穷困,再无所能,也都极好了,因这世上再穷困,再无所能的一个男人,也能堂堂正正地立在那人面前,投个帕子,送只簪的。

谁也不必如他、如他们这般,捶胸顿足,跪地抢头,遍地涕泗在尘埃里,唯所求的也仅是心上人回首的一瞥。

可便是捶胸顿足,跪地抢头,遍地涕泗在尘埃里,那心上人也绝不可能回首。

天上地下,所求不得圆啊。

如何是好。

如何……也不好。

「……」

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食盒,张和才垂了几时的头,终而一扫身子,转身出了园去。

他踽踽行在路上,心怀着些莫名的悲愤,大步走得飞快,忽然脚下一绊,差点摔了。

张和才低头一瞧,一条马鞭挝了一道横在那,那夜的倒刺长鞭在张和才眼前一闪,他吓得踢了一脚那根鞭,将它踢进了府中的角灯下。

缩着膀子瞪眼瞧了瞧,他慢慢蹲身将之捡起来,认出了鞭尾的匝银纹印,中间堂堂皇皇,烫了一个棠字。

他不知夏棠的东西为何落在此处,但她极爱打马行街,失了马鞭想来是要苦恼。

嘆了口气,张和才欲将马鞭收起来,明日晨起与她送去,谁知才行几步,他便在道边见着了打灯笼的夏棠。

「……」

忍不住抬头瞧了瞧天上,张和才对着满天神佛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堆了个笑迎上去。

「小世女,您安。」

张和才突然出声,夏棠叫他震了一下,灯笼唰地抬起来对着他的面孔。

「张和才,你在这干嘛?」

张和才笑道:「奴婢捡着了您的鞭子,正预备给您送回去呢。」话落他抬手现了鞭子,将之递还给夏棠,又道:「世女,这时辰天儿凉,您可仔细着身子,早点儿歇了罢。」

接鞭子塞进腰里,夏棠狐疑地打量他几眼,伸出两指贴了下食盒,道:「不对,你灯笼也没打,盒里头的吃食还温着,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嘛。」

张和才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急急道:「小世女您明鑑,奴婢夜里有点跑肚子,跑了又饿了,这才弄了点吃食,又实在觉着丢人才没打灯,真没干甚么害咱府的腌臜事儿啊!」

夏棠不耐地摆摆手,「我知道,我也没说那个,料你也不敢。再者了,师父也说你——」

「她说我甚么?」

夏棠叫张和才急躁的话打断了,迅速一蹙眉,却又斜眼瞧他。

半晌,笑了。

「张和才。」夏棠慢悠悠道,「你关心我师父说什么做甚么?」

「……」张了张嘴,张和才结巴道:「我……谁知道她又在身后编排我甚么,我也好有个防备,您说是……是不是……」

「……」

夏棠慢慢转过脸来,正眼看着他,灯火上的双眸灼灼跃动。

小姑娘的嗅觉,一向最灵最尖。

她轻轻笑着,笑容中有压不住要逸出的快乐,快乐中又掺着少年气的暴戾。

她道:「张和才,你可不对劲。」

第三十八章

张和才背上的汗下来了。

乌江的夏夜绵炎, 他身上汗一出, 中衣布料立刻粘在了皮上。

张和才讪讪笑了笑, 道:「您哪儿的话啊,奴婢不明白, 不、不明白……」

不等夏棠言语,他哎哟一声,下了个礼道:「奴婢这肚子实在是, 实在是撑不住了, 跟您道声大不敬, 这、这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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