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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黎诩皱眉,上前扶了周宣到一旁的软榻上趴着,听了一耳朵这货的鬼哭狼嚎,颇不耐烦朝着门口道:“玺凡,进来吧。”

黎玺凡推门而入,驾轻就熟给周宣清创上药,机械般的语调没有一丝变化:“叔父,今日手重些,没个三五日,殿下怕是不能起身。”

“嗯,你替本帅拟个摺子,就说安亲王殿下出宫遇刺,伤重难行,需在元帅府将养,”黎诩拍拍周宣的面颊,扯出被咬破的衣袖,“安亲王好牙口。”

周宣咬紧牙关抗疼,哼哼两声,实在说不出话来回敬威武大元帅。

黎诩脸色凝重,嘆口气,替周宣拭去额角的冷汗,沉声道:“西岭起兵了。”

周宣惨白了脸,狠狠一捶软榻,结果牵动鞭伤痛得龇牙咧嘴:“师父,我,我不知情。”

“你要知情,今儿本帅也懒得抽你,”黎诩似作轻鬆的问道:“如意,你要那个位置吗?”

周宣睁圆眼,看向黎诩一脸难以置信,默了会方道:“周烨他,是个好皇帝。”

“没有不甘心?”

“没有。”

“一点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

黎诩大笑出声:“哈哈,好,宣儿不要的东西,本帅替你挡了去。”语罢大步流星离去。

周宣怅然若失,由着黎玺凡折腾,实在疼得紧了,也不曾说出滚滚滚的话来,只咬了衣袖呜呜隐忍。

镇北营按察使十分满意伤患的配合,手脚比平素快上三分,甚至临近结束还好心问了伤患的意见:“殿下,晾着还是上绷带?”

“晾着吧,”周宣有气无力地呻(晋江)吟,“反正也走动不了,我决定死趴此地等伤养好,绝不挪窝。”

用干净棉布轻轻盖住周宣后背,黎玺凡出门煎药。

第二日周宣开始发热,体温烫得吓人,恍惚间有人替自己诊脉,单指压在腕脉上的力道太过熟悉,周宣气若游丝,“师父。”

玄毓一早知道自己收了个不省心的徒弟,替周宣换了额头的湿巾,又伸手一弹,骂道:“混小子。”

“师父,宣儿可惨可疼。”发烧很难受,周宣内心却无比平静怡然,嘴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想听师父弹琴。”

玄毓道尊唤出古琴一天秋,指间翻飞,廖廖落落又神(晋江)韵悠扬,当真弹了一曲黄庭仙风。

周宣听到琴音,顿觉浑身舒畅,滞闷疼痛散去大半,待曲终,半抬起身子取了榻檔上的温水,一口气喝个底朝天,也顾不得黎玺凡定海神针似的杵在旁边,焦急问道:“师父,母妃她可好?”

没等玄毓作答,周宣又喃喃道:“定是不好的,我寄许多家信往西岭,母妃都不曾回上半句,她心里,是真真不肯认我这个不肖子了。”

玄毓并未接周宣的话,沉声道:“黎诩手持威武兵符,点了京畿营两万驻军,御林军五千,九门巡营三万人,打着讨逆的旗号,昨天夜里三更出了白虎门。”

周宣闻言挫牙,衝着黎玺凡低吼:“黎干,你他妈是死人?不拦着大帅?”

黎玺凡耸耸肩,一如既往的机械音:“那是我能拦住的主?”

周宣挣扎着要起,被黎玺凡直接上手按住,周宣气得喉头一甜,狠狠道:“滚蛋,我干你全家,放开本王,本王的封地要谋反,本王自然要担那第一道干係,大帅治军多年,功高震主,周烨岂会不忌惮,直接动盛京嫡军,所谓存亡之际事从权宜,在皇帝眼中,却是不得不除去的恶疾,你们,你们这是逼他去死!”

周宣挣得厉害,背上的伤口悉数崩裂,玄毓见状飞针出手扎上周宣后颈,周宣失了力道瘫软在榻,眼泪尽数涌出,“为什么,不管怎么做,我都是个祸害,自以为是的蠢物,十年前就该死,该死——”

玄毓沉脸,厉声呵斥:“周宣,现在是哭的时候?”

周宣被猛然点醒,匆忙拿衣袖拭泪,正色道:“师父,阿干,告诉我,全部。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保住黎帅和西岭,本王责无旁贷。”

听完二人讲述,周宣前前后后一思量,立即通透,只怕西岭起兵谋事非一日之寒,消息正式从兵道战报传来,柳、沣、霸、云四州竟被连下,若攻下益、赫二州,叛军则可依仗元河天堑,与盛京分庭抗礼,按理说,黎诩完全可调益州西南驻军平叛,没道理动京师皇卫军,那么此番应对,原因只有一个:西南驻军,反了——西南驻军统领的妻子,正是自己的小姨顾馨莲。

黎帅使得好一手苦肉计,安亲王遇刺受重伤,多少洗了通敌叛首的嫌疑,就算皇帝亲自探看发现是鞭伤,也自然明白黎诩是拿了身家性命担保周宣的清白,安王党当年败得莫名其妙,根基却牢牢立在西岭,苦心经营多年,水到渠成,周宣回京成了最好的契机。

周宣内心灼痛,母妃的意思,就如她当年的日常教诲一样,顾家儿郎,自当横刀立马,武冠三军,母妃要堂堂正正搏天元帝皇之位,因为她有最大的赌注,那就是,周宣不会死。

安王旧党谋逆,皇帝只消将身在盛京的安亲王杀了便是,叛军失了起兵的缘由,难成气候,可顾馨瑶知道,周宣不会死,没人能动得了周宣。没错,母妃利用了玄毓师父,她知道,师父一定会保自己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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