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想过要放弃跳舞，那是在她初一的时候。
夏日暴雨的前的傍晚空气里到处都瀰漫着水汽，整个世界就像一个蒸笼，闷热又潮湿。
舞蹈室里其他的同学都已经放学走了，只剩下燕云一个人还在对着镜子不停的跳。外面的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舞蹈室天花板上的风扇还在吱吱呀呀的转个不停，就和镜子前的燕云一样。
「哎，燕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啊？」
舞蹈室的朱老师从外面推门进来，燕云停下来转过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声音小小的，低着头说道：「老师，我想多练一会儿再回家。」
听了燕云的话，朱老师无奈的嘆了口气，她走过去伸手捏着燕云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燕云，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低着头说话，你要学会自信，要一直向前看，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燕云点了点头。
「老师，学费......是明天交，对吗？」
「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可以，不用着急。」
「好的，我知道了。」
等朱老师走后，燕云从书包里拿出她的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等了很久电话才被接通。
「喂，妈妈，你还没有下班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快要八点了。
「燕云，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燕云低垂着眼眸，手心里出了汗，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妈妈就先挂电话了，妈妈这边很忙，今天会晚一点儿回去。」
燕语大概是去了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
「我给你的钱应该还有吧？你自己在路上买点儿吃的，然后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就不用等我了，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那天晚上燕语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燕云没有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
「不是说让你早点儿睡觉吗？明天上学起不来怎么办？」她一边儿换鞋一边说道。
「没事儿，我起得来。」
燕云朝她笑了笑，然后跑进厨房从锅里端出一盘还热乎乎的饺子放到茶几上。
「妈妈，我看今天路边有卖水饺的，我就买了一些回来，香菇猪肉馅，我记得你最喜欢了。」
燕云笑着看了一眼乖巧的女儿，洗了个手之后就坐下吃了起来。
燕云长得非常漂亮，而她的美貌则是完全遗传了燕语。
燕云看过几张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一头乌黑浓密的捲髮，眼睛清澈透亮像是闪着光，而且她的眼眸深邃，五官十分立体却不英气，如此一来这张脸上便又带上了一种富有异域风情的妩媚。她面对着镜头笑的自信又漂亮，和现在这个眼神里满是疲惫的人完全不一样。
燕云觉得难受极了。
「妈妈。」
「怎么了？」
「我......」燕云低着头，小声说着：「就是，舞蹈班，要交学费了。」
「和之前一样吗？还是说涨价了？」
「没涨，还是两万。」
「好。明天我把钱给你，你带去交给朱老师。」
燕语没有什么犹豫，说的就好像这两万块钱花出去无关痛痒一般。
「妈妈，我......」燕云放在膝盖上的手绞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我不想学跳舞了。」
话语刚落，燕语把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放在桌子上，她抬起头来看着燕云。
那声音就好像是一个开关，燕云的身体跟着一抖，然后眼泪就忍不住的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刚才说什么？不学跳舞了？」
燕云不敢抬眼看她，只是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
哗啦一声，茶几上的盘子被燕语伸手扫落在了地上碎成两半，饺子冒着热气躺了满地。
燕语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她站起身来，神经质一般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她抬手指着燕云，指尖不住的颤抖着。
「你不学跳舞了？你为什么不学跳舞了？啊？为什么？」
「妈妈......」
燕云害怕极了她的这个样子，她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想要伸手拉住燕语，结果却被她一把甩开。
「不要碰我！」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硕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
燕语的声音因为嘶吼而有些沙哑，她急促的用力呼吸着，双眼通红的看着燕云，和几分钟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燕云被吓得忍不住发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你为什么不想学跳舞了呢？我每年花那么多钱去送你学舞蹈，你不是学的挺好的吗，怎么说不学就不学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学舞蹈？他怎么会喜欢你呢？」
「当初就是因为我跳舞漂亮他才会喜欢我......」
「你不学舞蹈，他就不喜欢你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燕语有些狂躁的撕扯着她的头髮，她又开始自言自语说一些燕云听不懂的话了。
从小到大燕云听妈妈说过很多次：如果她学习不好「他」就会不喜欢，如果她不听话「他」就会不喜欢，如果她跳不好舞「他」还是会不喜欢......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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