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很平静,脊背挺直,目光比墓碑更冷、更坚硬。
半晌,他低低的,一字一字道:「如你所见,我儿子,我爱人——」
纤纤受到不小的惊吓,倏地转过头,差点扭伤脖子。
爱人。
什么爱人,谁爱人???
「现在,将来,永远——」秦措注视墓碑,对那长眠地下的人,缓慢而坚定的说,「我绝不成为你。」
纤纤微怔,默默嘆息。
他心里到底恨着。
怎能不恨呢?
许妄回忆里的秦远华,那是个亲切幽默、爱玩爱笑的绝世好父亲,他会给儿子带玩具,会牵着儿子去游乐园,会扮圣诞老人逗儿子开心。
秦措回忆里的秦远华……
他总是避免提及这个男人,哪怕对她。
纤纤望着晚霞照耀下的男人。
他容色如雪,眉眼似霜,偏又残阳血光落满身,如同烈焰环绕的坚冰。
「祝你来生洗心革面,做个有担当的男人,或者孤独一生,少祸害妻儿。」
纤纤很久没听过那么沉重的话。短短几句,沉沉的压的人胸口透不过气。
她放下一隻捂耳朵的手,牵住他。
秦措冷然,「叫你别听。」
「……我以为你说完了。」
他不语,也没甩开。
过了很久,漫长的像一世纪,秦措移开目光,转向她,「待在这里,陪着小雾。」
纤纤点了点头,「好。」
「不能乱跑。」
「这你家墓园,围起来的,我能往哪跑啊?」
「……」
秦措扯了下唇角,笑意一瞬而过。他离开。
剩下纤纤和秦雾这两个从没见过秦远华的人,对着他的墓碑,无话可谈。
秦雾一直在关注他父亲和『怪叔叔』交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突然说:「母亲。」
纤纤:「唉?」
秦雾:「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我假装去找高叔叔,慢慢的走过去,偷听父亲讲话,一会儿就好,两分钟。」
纤纤:「……别了吧。秦先生叫我在这里陪你。」
秦雾嘟起嘴,婴儿肥的小脸写着不开心。他招招手,「母亲,你把耳朵凑过来。」
纤纤俯身,听他讲悄悄话。
秦雾悄声耳语:「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说出去。」
纤纤:「好,我保证。」
秦雾非常严肃,声音压的更低:「其实祖父他……不是个好人。」
纤纤假作震惊,「不会吧?!」
「嘘,小声点。」秦雾竖起一根手指放嘴边,瞪她一眼,又回头瞅了瞅墓碑,「被祖父听见就不好了!高叔叔说,祖父就睡在这个花园里。」
纤纤忙点头,「哦哦,我改正。」
秦雾接着说:「父亲和祖母都不愿意提起他,就是不小心说了几句,瞧着也不开心。祖母是好人,她从不轻易讲人坏话,只说过你和他的坏话。」
「……」纤纤咳嗽了声:「说他什么坏话了?」
「祖母说,要是没有遇见祖父,要是这辈子都不认识一个叫秦远华的人,多好。」
「你父亲……说起过他吗?」
「没有。」
纤纤起身。
秦措已经往回走来,不知跟许妄说了什么,后者脸色难看,望她一眼。
那眼神,居然透着比晚霞更浓艷的血光。
纤纤耸耸肩,视线落在墓碑上,眉心拧起,「看吧,都是你,害的大家都倒霉。」
「母亲!」
「啊不好。」纤纤夸张地捂住嘴,「糟糕。我不小心把心里话大声讲出来了。」
「没事。」秦雾见她反应那么大,反过来安慰,用小手拍拍自己胸脯,「我为你保密,不会说出去的。」
纤纤笑起来,轻轻掐他肉乎乎的脸蛋。
五分钟前。
秦措本打算一个电话叫人把阴魂不散的许妄拖出去,可白纤纤突然牵住他,导致他改变主意。
何必躲?
妻儿在侧的是他。
他不再是老街区的雨雾里,只能看着他们牵手走远的孩子。
整整二十年,他走过最崎岖的路,独守无数不见光明的长夜,终于等到今日,正大光明陪在白纤纤身边的人,是他!
许妄站在路边,看见他,散漫一笑,「你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好像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见到?你跟他介绍过我吗?」
他不等秦措给出答案,打了个呵欠,「看我问的,你当然不会。你能怎么说呢?那是我兄弟?然后你儿子问,为什么你姓秦,叔叔姓许——」他停顿,懒散的语气之下,埋藏的是多少年的怨恨和不甘,「你说,因为我和你奶奶不允许他姓秦。」
秦措看他演戏,忽然觉得他这自问自答戏太多的毛病,有点像七中重逢时的某人。
心情瞬间恶劣。
秦措双手放进口袋,淡淡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妄恨道:「我要我应得的一切!」
秦措语气沉稳,不起波澜:「秦家族谱的一个名字,秦家少爷的身份,秦家的地位、权势、名气……」他抬头,透过许妄的眼睛,看进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或者,取代我?」
许妄眯起眼,「也许你的位置,本就该是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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