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地扭过头,见到松树下的男子。
他今日穿一件白衬衣与灰色马甲,看上去清清爽爽。他的身姿与挺拔的松树很相称,笑起来的模样温和又俊朗,旁边的太太小姐都偏头看着他,移不开目光。
可是他只是看着南栀。
松月泊径直朝南栀走去,坐在她对面,见她弯起眼眸。
安南大学的学生说,帮江止善教授侍弄花草的那名女孩子好似一幅水墨画,越看越惊艷。
但是明明……一眼就惊艷。
南栀将篮子推到他跟前,又起身重新买了一碗绿豆水。
「吃吧。」
松月泊将糕点拿出,先放了几块到南栀跟前,然后才放一块入口。
糕点清新爽口,入口即溶,配一碗绿豆汤,爬山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笑道:「吃过你煮的麵条,做的饭菜,今日又吃了糕点,虽然白吃了这么多,可我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美食麵前,脸皮厚一点也无妨。」
南栀道:「今日的糕点是家人做的,我还没有这样高超的手艺。」
松月泊道:「家人厨艺好,无怪乎南栀厨艺也这样好。」
「松先生呢?」
「平庸而已。」
关于厨艺的讨论到此为止,两人好奇起对方来这里做些什么。
南栀答,她陪嫂嫂来这里当义工,做斋饭,抽空四处看看山景。
松月泊说,他也正要去月见台,刚好顺路。
两人顺着石阶往上走,头顶的树枝上满是嫩绿,行人的衣裳在绿荫下也鲜艷了几分。山林间有黄莺鸟在唱歌,以至来往的人群都驻足倾听。
两人边聊天边往山上走,松月泊在前,南栀在后,始终隔着一步的距离。
松月泊爬得有些吃力,可是南栀神色如常,最后一个台阶,松月泊跨上去,他看着佛寺道:「听闻佛寺里的住持到山下参了军,如今已是有名的军官,僧侣本是远尘俗,不知为何跑到了山下。」
南栀走上台阶,与他并排而站。
她也抬头望着佛寺,认真道:「众生皆苦,佛祖看不过去,派一人下山拯救。」
这个解释很妙,松月泊无声微笑。
午后,香客们道今日月见台的斋饭格外美味,南栀将这些话都转述给了白瓷。
做完午饭,再呆一呆,白瓷便要赶回家,家里可离不了她。南栀原本想跟着她下山,可叫旁边的一个女学生拉了过去。
女学生要画一张人物画,她一眼相中了南栀。这个女学生让南栀想起了林莺,她笑着答应她。
女学生在院子里支起了画架,南栀端正地坐在木製的栏杆上,两条辫子柔顺地垂在衣襟前,旁边是一簇火红的石榴花。
女学生希望她不要乱动,南栀便静静坐在这里发呆。
她与松月泊在佛寺人群中走散,一个转身便看不到对方身影,现在也没有再见到他,想来有一些遗憾。
地上斑驳的影子变得模糊时,女学生收了笔,她画了两幅画,一副赠给南栀。
南栀笑着接过。
她活动了一下脖颈,慢慢朝山下走去。
这个时候山林里开始起风,春日的风再怎么吹也很温柔,南栀走得很慢。
山路上的行人不多,走至半山腰,卖货郎只剩下了一两人,他们懒散地靠在树干上聊天,讨论今天挣了多少钱。
「够我喝两壶酒。」
「够给我家孩子做一身衣裳。」
这是他们一天最欢喜的时刻。
南栀一天最欢喜的时刻是看见炊烟的时候,她想起炊烟,脚步都快了起来。
她记得儿时有一回跑到了山下看皮影戏,一个人摸黑回家去,山路黑黑,她心惊惊。
夜晚的山风使人害怕,皎洁的月色也使人发怵,她不敢看身后,树梢动一动她便要加快脚步,最后一个人在山路上奔跑,直到看到微弱的灯火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中,心臟砰砰跳个不停。
她一抬头,看见炊烟,忽觉安宁。
平凡人家的安宁,从看见炊烟那一刻到达心底。
那时南音正准备去山下找她,听见声音,急匆匆地出来,领着她去厨房喝一碗汤。
那时是个冬天,她真的被黑夜吓到,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说。
南音煮了白鸡蛋摁在她额头上,喊:「南栀——回来——」
后来,南栀再也没有怕过黑夜。
她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山脚,太阳还没有落山,这个时候南音应当将中药都晒在了簸萁里,白瓷该餵鸡餵鸭准备晚饭。
她继续往前走,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喊:「松先生?」
没有反应。
再喊:「松月泊!」
那人转过头,看见她略显意外,而后笑着走过来。
松月泊道:「这个时候才下来?」
「是啊,你呢?也是才下来?」
「有一会儿了,下山时发现这里有人在下棋,便站着看看。你怎么下来的这样晚?」
「一个女学生想画画,我给她当了模特。」
「那得一动不动,是不是很累?」
南栀笑:「是有点。」
松月泊转个身,邀请她去旁边的石桌旁坐一会儿。
南栀将画放在桌子上,去旁边舀一勺山泉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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