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媒婆见人就谄笑:「山雄小子——」
赵老三背对着柳媒婆,蹲在那抱着女儿轻声细语地哄着,听到有人喊他,赵老三脖子动了下。
「不许看!」
香茶霸道地抬手定住她爹的脑袋,不让她爹扭头看柳媒婆。
哭瞪着柳媒婆,香茶忿忿开口:「你走,不许你和我爹说话,我不要后娘!」
柳媒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香茶算好的,秀秀气气的没让她直接滚出去。
前头她给一家说亲,那家孩子一嘴的脏话骂她,还捡湿牛屎砸她脑门呢。
「山雄小子…」
柳媒婆没把香茶的话听进去,颠着小碎步笑吟吟地上前。
然而还没等柳媒婆说明来意,香茶灵活的从赵老三怀里钻出来,撒腿抓起地上的石子就往柳媒婆身上砸。
边砸边眼泪汪汪地喊:「我不要后娘,你走,你走哇——」
石子打在柳媒婆头上身上,痛得柳媒婆当即抱头逃窜。
丁大嘴正坐在自家门槛上喝玉米糊糊,见柳媒婆捂着脑门狼狈的从赵老三家跑出来,丁大嘴乐了。
这个柳媒婆可不是好东西,眼睛掉钱眼里头出不来,便是屎壳郎,她都能夸成大好青年,周围几个生产大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柳媒婆骗了。
看到脑袋流血的柳媒婆连滚带爬地跑远,丁大嘴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妮娘端着碗一出门就看到丁大嘴捂着肚子在那放肆的笑。
「捡到钱啦?笑这么快活。」
丁大嘴抹掉泪花,三言两语将柳媒婆的狼狈惨状和二妮娘说了。
「该!」
二妮娘嗦了嗦筷子,愤懑呸道:「经她手的婚嫁没一桩和和美美。哎,你说石老太是不是吃酒糊涂了?她咋想着喊姓柳的给她儿子说亲?」
丁大嘴也纳闷。
石翠菊找柳媒婆给赵老三说亲当然不是想诅咒赵老三和周寡妇二婚不幸福,至于原因…
分家后石翠菊跟着大儿子一家人过,手头上没钱,实在请不起别的媒婆。
刚好在路上碰上柳媒婆,柳媒婆竟然说不收说亲钱,图个喜庆就行。
石翠菊一拍大腿,虽然有些胆怯柳媒婆的霉运名声,但免费的说亲不要白不要。
「刚是香茶哭吧?」
二妮娘其实蹲自家墙角听了半天,她巴不得周寡妇改嫁给赵老三。
周寡妇自己有女儿,长得又漂亮,赵老三迟早会对周寡妇言听计从,到时候周寡妇吹口枕头风,这个家哪里还有香茶这个抱来的野种待得地儿?
二妮娘不咋喜欢香茶,每到晚上她就嘆气,如果五年前她没让香茶喝她的奶该多好?
她女儿二妮就是奶喝少了才长得不俊,还呆头呆脑的。
丁大嘴呲溜喝下一口热粥:「是香茶哭嘞,一大清早就哭,这孩子真聪明,知道有了后娘她没好日子过,等着吧,她这一哭,赵老三二婚肯定没戏了。」
二妮娘最烦有人说香茶聪明,一说香茶机灵,她就无端郁闷的想起自己那蠢笨的女儿。
院里,香茶将头埋在赵老三的怀里,悲痛的嗷嗷哭鼻子,赵老三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髮,然而左哄右哄都不管用。
直到赵老三哭笑不得地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续弦,香茶这才打着哭嗝歇了。
有人过来问,问香茶痛哭是不是病了。
赵老三将柳媒婆被女儿打走的事说了,旁人一听,有乐呵夸香茶的。
「小孩子眼睛贼精,她呀,怕是在柳虔婆身上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年头讲究盲婚哑嫁,柳媒婆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乱牵红线,白的能说成黑的,害苦了好些男男女女,里头肯定也有人命。
赵老三颠了颠紧抱着他脖颈不鬆手的女儿,暗道说得在理。
这二婚还是算了吧。
也有人拿鄙夷的眼神看着香茶:「管东管西还管你爹娶媳妇,亲生娃拦着不让娶说得过去,一个抱来的野种…」
「咳!」赵老三捂住香茶的耳朵,沉着脸瞪说话的人。
那人砸吧嘴嚼着生红薯不再说。
听到柳媒婆告状的石翠菊偏偏这时候过来了,上来就骂香茶有心眼,只顾自己快活,不心疼她爹养三个娃的辛苦。
骂到最后上手打,赵老三躲了过去,打不到人的石翠菊干脆往地上一倒,开始扯着嗓子哭嚎唱大戏。
「造孽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嘞…」
闻讯匆匆从隔壁大队赶来的钱桃花恰好看到这一幕,心知周寡妇进门的事泡汤了,当即扭着腰回家去报喜。
院子里,赵老三抱着香茶径直进屋,又指使赵枝繁去拉人起来。
石翠菊这人撒泼打滚有一手,你越搭理她,她就越狂,但又好面子,所以赵老三不搭腔,索性让儿子去。
赵枝繁哑巴,性子冷,和石翠菊这个奶奶处得很一般。
他拉了拉他奶,拉不起来,那就不拉了,就这样站在院中居高临下的睨着在地上打滚的石翠菊。
一抬头看到孙子的冷冰眼神,石翠菊老脸涨红,心肝儿随之一颤。
两个双胎孙子长得太像她死去的男人,尤其是大孙枝繁。
紧抿着嘴,眼神无波的注视她时,她心底有股说不出上来的惊悚滋味,就好像她撺掇老三二婚的原因被人看了个透透彻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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