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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云奚就挑了各种各样纸扎的五颜六色小桌子小茶壶小椅子小马车,还定製了刻着很多花纹的石碑,哦不,应该说是珊瑚碑。

此外,还专门去丧仪隔壁买了防水的漂亮布料,五彩缤纷的讣告纸张。

不论瞧那密密麻麻的单子多少次,卿衡之的眼皮都能不辞辛劳地跳起来。

他语气温和极了,带着点熟稔的诱哄意味:「奚奚,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买这些吗?」

云奚小声说:「因为按照你的秉性和审美,肯定会给我买那些比较古朴刻板的款式,一点都不炫酷。」

卿衡之:「…」

卿衡之就快忍不住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奚奚,别这样。」

云奚默默地把自己团成一大团,闷声闷气,「我不想说。」

卿衡之深吸一口气,又很无奈地嘆了口气:「奚奚,我害怕。」

他知道云奚不想说,故而这两年也没再问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

就一直隐隐约约地担心着,像头上悬着什么将落不落的刀,拢着什么挥散不去的阴影,而白无涯之死,便又迫使他再次抬起头。

云奚用力地抱住卿衡之。

看把卿衡之吓得。

卿衡之越来越厉害了,但在不厉害的时候,也没说过害怕。

但还没完,云奚就听卿衡之靠在他耳边,声音轻轻的,清澈低沉,带着说不出的脆弱,「云奚…我好害怕,我怕你哪一天,突然就离开我了。」

微微偏开脸,他的眼里似乎闪烁着些许泪光…卿衡之也从来没这样哭过。

云奚整个人都木了。

他家娘子,哭了。

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男人,是宁可自己流血不让娘子流泪!

就是把一切告诉他,又如何呢?!

云奚吭吭哧哧就想说话,司命却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自挂东南枝。」

顿了顿,云奚结结巴巴就想说话,司命又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让你殿中的话本子们举身赴清池,而且,卿衡之是故意的。」

云奚:「…好的我信了。」

事实上,卿衡之就是故意的。

故意说害怕,故意哭,故意抱着云奚,展现给他所有自己压在心底的不安。

时光荏苒,卿衡之早已不是那个把情绪都藏起来,被云奚几句话就气得跳脚噎到心梗的矜傲书生。

他如今大权在握,位极人臣,冰早已磨成冰刃,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云奚却突然低下头,认真道:「那我跟你说了,你就不怕了吗?」

卿衡之一愣。

云奚:「你不怕我跟你说的,更让你害怕吗?」

卿衡之二愣。

老实说,他不知道。

他从来,只希望云奚是单纯的玩闹。

也只愿意云奚是单纯的玩闹,可如果,云奚是真的有什么难以更改难以抵抗的昭示呢?

他真的可以毫无畏惧地接受这个答案吗?

卿衡之不信鬼神信苍生,只因他的苍生中并不包括云奚。

看着卿衡之明显怔住的脸,云奚仙风道骨地拢了拢自己不存在的鬍鬚,意味深长道:「卿郎,等你考虑好了真要我说,我再说。」

言罢,状若镇定地起身,只留一个清新脱俗高深莫测的背影。

云奚清新脱俗高深莫测着,慢慢地走着,走着,走到门口转个弯…拎着袍子撒腿就跑。

差一丢丢,只差一丢丢,要不是为了那几十箱话本子,他就要把全部全部都说出来了!

云奚觉得他实在没办法搪塞卿衡之。

也没人能搪塞这样的卿衡之,哎,那就让过几日的他,面对过几日的卿衡之,再想应对方法吧。

云奚从来是得过且过的典型,事情不到眼前绝不担心,反正就到时候再说呗。

但他也是真的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到了眼前。

说来,也是寻常。

要知道,朝廷重臣们办案捉人,都是要牵涉私利,招惹很多仇家的,而那些仇家,最喜欢做是事便是组团弄些刺客来排除异己。

而卿衡之这等孤臣,就是异己中的异己,最不缺刺客来找麻烦。

时间久了,家里隔三差五时不时的就要冒出个把黑衣人,飞檐走壁四处乱窜,当然,结局都是捉水牢里排队等着重新投胎。

这不,今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便又有刺客登门拜访了。

云奚去凑热闹,他见多了,还会悄咪咪点评一番,就,这几个不如上次那位彪悍,上次那位用的是大长刀,今个这都是用的匕首,想来,主家很穷。

或者,左边那位不如右边的壮实,被暗卫戳了一下,手都在抖,想来本事还没胆子大。

再或者,他们的黑衣服为什么会反光?如果在夜里偷袭,凑到蜡烛边会闪眼睛吗?

他在这边煞有其事叽里呱啦,人家在那边短兵相接,噼里啪啦,落花流水,稀里哗啦。

被卿衡之拉着后退一步,好傢伙,墙外又翻进来一个,穿着打扮跟院中原有的几人都不同。

云奚预备开始新的一波精彩绝伦的表演。

其实也挺无奈的,他们总是来总是来,是不是真当皇帝派来的暗卫是吃素的啊。

…哦,突然就吃素了呢。

云奚就眼睁睁瞧着,那个新刺客跟打不死的某螂似的,挨了三四五六刀还十分顽强,不肯罢休,宁可扎个对穿,也要朝卿衡之这边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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