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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浪扼腕,「倒是忘记这一点,四岁的我不过是个奶娃娃,他大我两岁,还是只会撒尿捏泥巴的年纪,哪里能产生出爱情呢。」

她也同云叩京一样沮丧起来,甚至唱起了戏腔,「我要,这无边美貌有何用!」

云叩京谨慎地翻了个白眼,取笑与她,「贵主的无边美貌最是无用,这天下靠的是您的无边神力打下来的,跟美貌一毛关係都没。」

他摊手,「有些人看重外在,有些人看重内心,我就不同了,我最是看重同贵主之间的兄弟之情,兄弟就是关键时刻能帮你一把的人,比如说您称帝之后,群臣闹着要您立皇后,您一定是左右为难:哎上哪里找伟岸的奇男子去呢?这时候,兄弟我的作用便发挥了,立我啊,我给您当了皇后,一定会疼爱后宫,绝不搞为祸后宫那一套,您爱宠幸谁宠幸谁,酒池肉林、豹房虎圈什么的,绝无二话……」

一位堂堂的九阍卫指挥使,终极梦想是给她当皇后,这上哪儿说理去?他的这套说辞总说总说,听得雪浪的耳朵都生了茧,眼看着他就要喋喋不休下去,雪浪嫌弃地挥了一挥手,提着裙子就跑进了寝居。

芸娘在她的身后追上了,服侍她更衣,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雪浪好奇,叫她有话就说。

芸娘嘆了一口气,「您这身体可不好再上战场,打倭寇什么的何须您出马?云叩京就是个惹祸精,成日价鼓动着您去打仗。」

她看了一眼贵主瘦瘦的肩胛骨,一捏就断似的,有些心疼。

「这些年在外头征战,从没有作养过身子,月事时来时不来的,来时疼的昏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大医说了,能生育的希望很是渺茫,您就好好地吃饭,好好的作养身子……」

雪浪并不在意,只是一笑,「女儿家为何一定要生育?我这样一个人不也很好?」

芸娘极其可惜地哎了一声,十分地想不通,「可这万贯家产、十万万子民、四方的国土您以后都交给谁去?」

雪浪挖了一块香膏往自己脸上涂去,瞧着铜镜里的那一张鲜焕的脸,有些好笑。

「天下有才者居之,这江南两省如今是归我管着,可若是有贤能之人比我做的更好,不论男女,我一定禅让。」

共主的境界谁都够不上,芸娘不再言声,默默地为她梳了梳头髮。

贵主爱一身素,这一点倒是同宋忱很是相似,不过半个时辰,雪浪的寓所门前,便有一辆黑榆木马车静候,帐帘一掀,白衣胜雪的青年视线寒冽,同那烟水气氤氲的天气交相辉映。

将将迈上马车,江南的天气便飘起了细雨,七月底的天气,风裹挟着雨丝,竟有些秋风瑟瑟的意味了。

雪浪爱俏,一层素衫一层纱,美是极美,风一吹手臂上便起了一层栗,哆哆嗦嗦地往那车内软垫一座,抱起了手臂。

马车宽大,其间可容两人卧躺,宋忱依着软榻闭幕养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雪浪的动静,只是手边却轻推过来一张迭的整齐的裘毯。

雪浪未曾注意到他手边的动作,只将裘毯铺开,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再去瞧他,仰脖阖眼,脖间那几块红印子显着——看来他并没有打算遮掩。

顽皮心顿起,雪浪裹着裘毯,只从里面露出了自己的头,十分好奇地问起来,「相公既打算在金陵做买卖,那未婚妻子该当如何?」

宋忱不动如山,似乎并不打算搭理她,雪浪却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继续问他,「若是南朝同北廷打起仗来,你回不去,她也来不了,你们又该当如何?」

「三年五年也便罢了,若是三五十年呢?你会另娶新妇,还是一生苦守?」

她的发问多少带了点个人意志。

打小定下的亲事,走过正经八百的过场,合过八字、下过小定,便是十六年后的请期日子都定下来了,只是到头来,一场黄水决堤,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

亲事轻而易举地、甚至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的,就改了人,而她从前的未婚夫,似乎还挺忠贞,一口一个未婚夫妻的唤她那位所谓的妹妹。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语气里的茫然,宋忱依旧闭着目,好一时才轻轻启言。

「姑娘想听什么答案?」他冷淡,似乎在刻意同她保持分寸,「未婚妻便是未过门的妻子,对她忠贞乃是最基本的义务。」

他缓缓睁开眼眸,碧清的眸子里盛了些许的波光。

「姑娘若有了心爱之人,难道会期盼他爱上旁人么?」

雪浪将裘毯裹的紧紧,尖尖的下巴颏抵在毯上,有些若有所思。

「我没有心爱之人。」她回答的坦诚,倒让宋忱有些意外,雪浪垂目去瞧地衣上一色的棕,并不打算同他对视。

「曾经我期盼过一个人,当我的父亲母亲不再记得我,音讯全无的时候,我期盼他没有忘记我,还记得能来娶我。」

小小的姑娘语音平淡,甚至一丝儿起伏也没有,可无边的凉意依旧席捲了整个马车车厢,不得不说,美人若垂泪,那必是暗无天日,更何况绝世美人乎。

他不知道她也曾有这样的往事,那股子酸涩的感觉又一股脑地钻入了他的骨头缝里,钻进了心腔里,有些揪心。

「他忘了?」宋忱默然一时,轻问。

雪浪回过神来,向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忘。他只是死了。」雪浪笑着,那盏笑却未达眼底,「他连同我的父亲母亲一起,在我的心里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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