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岳似乎听到了什么,下意识摇头。然而,他的身体像是灌了铅,脑袋重若千斤,压根做不出明显的动作。
玉折渊:「阿岳答应了?」
他没有等到闻岳的表示,理所当然地认为闻岳默认了。毕竟他们是名义上的道侣,做点什么很正常。
何况,此毒不解,闻岳便要一直遭受煎熬,于修行不利,甚至埋下病根。
玉折渊伸出手,指尖竟然有些颤抖。
然而他还没碰到闻岳,闻岳忽然抬起胳膊,打掉了他的手。
「啪。」
玉折渊呼吸一窒,心臟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他是不是认错了人?
以为他是别人,不是玉折渊?
玉折渊观察片刻,重新按住闻岳的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强硬地与他五指紧扣。
「阿岳,是我。」玉折渊沙哑道,「别怕。」
……
闻岳已经精疲力竭,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极度的痛楚与极致的欢愉同时在脑海中炸开,有什么再也无法掩饰,再也回不去了。
第29章 我只是难过。
闻岳仿佛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
梦中, 现实与回忆交错。他看见那个女人蹲在她面前,用一双画了浓妆的眼睛盯着他,嫣红的唇角勾起,得意洋洋地炫耀:「以后, 你爸爸就是我的了。」
小小的闻岳握紧拳头, 恨到脸都红了。他想要回击, 却打不过这个比他高出许多的大人。
就在这时,一柄剑凌空而至。剑光如水, 泛着凛冽的寒光, 一剑刺在那女人胸口。
她倒下去,化作一条扭动的碧血蛇。持剑人一身白衣若雪,漠然地擦拭掉何辜上的血, 向他走来。
「阿岳,别怕。」
闻岳却更加惊慌,跌跌撞撞转身就跑。
「回来!」那人道,「前面是深渊!」
闻岳脚步不顿, 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啊——!」
闻岳从噩梦中惊醒。
他浑身上下全被汗水黏湿了,心臟咚咚作响,犹如迅疾的鼓点。
无色阵中的记忆扑面而来, 他记得天塌地陷犹如末世之景,而他最痛不欲生之时,倒在了一个人怀里。
玉折渊的怀抱如他的体温一样,不炽热,像是早春微凉的风, 带着凝神香淡淡的香气。
体内的燥热被一点点安抚,仿佛搁浅的鱼遇到水。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
闻岳心臟像是被利刃刺了一下, 泛起尖锐的疼痛——他现在算什么呢?
身体疼痛不再,只是还有些虚弱,心里的迷茫与负担却越来越重,如同身处浓雾之中,随时都会碰落悬崖旁摇摇欲坠的巨石。
闻岳坐在床上发呆,手指无意识抓住云锦被,指尖都泛出白色。
「师尊,你醒来了么师尊?!」
门外传来司徒熠压低的声音,闻岳这才回神:「……进来吧。」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彻底哑了。记忆又开始作怪,他想到自己在玉折渊手下颤抖,不受控制地发出诱惑的声音,像是彻底的臣服,又像是邀请与勾引。
思维再混沌,身体却是诚实的——撇开伦理与道德,玉折渊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才是最可怕的。
司徒熠走进来,平时里总是活泼的笑脸不见,整个人垂头丧气,眉毛都怂了下来。
他走到闻岳床边,有些忧愁地打量闻岳:「师尊,你好点了么?」
闻岳:「……好多了。」
「哎,一个好了,另一个还在病。」司徒熠苦着脸说。
闻岳:?
闻岳心里一突:「什么意思?」
「仙君为了给师尊你解毒,不得已动用禁术,伤及魂魄。」司徒熠整张脸皱成了苦瓜,「噬魂鼎之后,他的身体元气大伤,平日所见都是表象,实际上有多糟糕,只有仙君自己知道。」
「那日仙君封住云雨阁为师尊你解毒,出来后连站都站不稳,一直在咳血。」
「到如今,师尊你昏迷了两日,仙君也陪你昏迷了整整两日。可你醒了,他还没醒,」司徒熠道,「师尊你快去看看仙君吧。」
闻岳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百感交集,想去又不敢,最后被司徒熠急不可耐地拉出门,直奔进玉折渊的寝室。
「师尊,你去和仙君说说话,他就会早点醒来了。」
说完,司徒熠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跑去找洛羽了。
闻岳:「……」
草药的微苦味飘散在空气中,即便玉折渊还躺着,似乎没有意识,但四周的空气还是一寸寸地收缩、压紧,令闻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坐到床边,刻意离玉折渊远了些,目光放空没有焦距,好一会儿,才慢慢凝聚在玉折渊脸上。
玉折渊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算「惨白」了,连嘴唇都没有颜色,呼吸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
他又瘦了,闻岳想。
病到这个地步,玉折渊居然还是好看的。
他像是破败神庙里的一尊神像,因为没有信徒而荒凉,雪夜里全身覆了薄薄一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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