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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定后他心里莫名鬆了一口气,也不烦躁了,三步并两步,小心翼翼地踩着被冻得硬邦邦的泥土走到湖岸边的石桥上。深冬季节,湖上的桥人迹罕至,桥面难免湿滑,走得艰难,好在程勉专心致志,每一步极其缓慢稳当,用不了多久,就有惊无险地来到了画舫的跟前。

程勉吁出一口长气,直起腰板,顺理成章地跨过桥面。

「程勉!你做得什么好事!给我站住!不许上冰!」

瞿元嘉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的瞬间,程勉正好站上了湖面。

第10章 一心处两端

瞿元嘉站在岸边,冷着脸朝程勉递出自己的手。

程勉却没动,视线犹犹豫豫地在画舫和瞿元嘉之间转了好几圈,说:「冰厚。」

瞿元嘉皱眉:「水深。快上来。」

程勉也皱眉:「你好好说。做什么这么凶。」

见程勉一本正经,瞿元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但看见程勉梗着脖子站在冰上一动不动,只能硬生生咽下那股急火:「你先上来。冻疮还没好全,又不怕冷了?」

说完他作势也要下到冰面上将程勉牵回来。程勉知道瞿元嘉言出必行,纵然再不情愿,这时也只得说:「你不要动,我上来就是。」

他的手刚一碰到瞿元嘉的袖子,脚几乎就立即离开了冰面——瞿元嘉钳住了程勉的双臂,将他半搂半提地抱上了长廊。程勉起先还试图挣扎,在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后,他也意识到要是再乱动,也许两个人会一起跌倒。

就算没多痛,那也够冷的。

一旦想到这点,程勉不再挣扎,而一待他的双脚落回地面,瞿元嘉立刻鬆开了手。细细打量一番气呼呼的程勉,瞿元嘉问:「寒冬腊月,你到冰上去做什么?」

程勉整了整袍子,还在为方才瞿元嘉那抱孩子似的动作不愉快:「不做什么。」

「结了冰,船也系了,船动不了。」瞿元嘉柔和下语气,「你要是想游湖,等天暖和了也不迟。」

其实程勉也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间生出要上船的念头,不过他眼下并不愿意在瞿元嘉面前示弱,还是说:「冻得很严实,不会有事。」

「小心点总不为过。没有什么『一万』。我刚下值,才知道你来小住几日……」

程勉瞄了眼瞿元嘉,蓦地发现对方的神色实则有些局促,绝不是方才大声喝止他时那副神气劲头,奇问:「要不是你向安王妃告状,她怎么会一定要我来做客?」

「什么?」

「你既然已经送走了连翘,何必还要告诉得天下皆知?」这件事至今仍然像心上的一根刺,稍一提起,足以让程勉气短,「不就是想让安王妃为你做说客么?」

瞿元嘉一愣,没接话,片刻后徐徐说:「你既然知道母亲的用意,你为什么要来?」

「我还能不来么?」

「怎么不能?」

被反问了这么一句,程勉真是有些恼了:「我不想让你把连翘送走,你又听了?你……你实在是……」

他气得有些结巴了,索性不说了,愤愤然看着瞿元嘉,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又在想,不管他说什么,自己一定要反驳到底。不想瞿元嘉只是无奈一笑:「你怨我把她送走,也是应当。可真正伤她的人,你连夜赶路求见一面,原来不是为了求情?」

程勉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他震惊地盯着瞿元嘉,都不知道从何反驳,偏瞿元嘉这时又说:「……只是送她走时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侍妾,要是知道,我会另想办法……」

程勉气得浑身直抖,打断瞿元嘉:「你胡说什么?」

瞿元嘉淡淡说:「他送你一双妙龄少女,原来是为你穿衣梳头、弹琵琶解闷的。」

程勉狠狠一跺脚:「就你想得龌龊。我丧服未除,怎么能做这种事?」

「你与陆槿本来也不是真夫妻。服丧之事,原就荒唐。」

「瞿元嘉!」

程勉厉声一喝,瞿元嘉不说话了。

程勉气得不轻,双颊滚烫,双眼发红,还是勉力压着声音:「连翘和忍冬就只是服侍我穿衣梳头、弹琵琶解闷……我对安王妃说谎,是不想在这件事多纠缠。连翘因为我没了半条命,要是我说个谎,能让忍冬日子好过一点,也不枉她们对我好。」

瞿元嘉的神色始终有些难以形容的阴沉,喜怒均不分明。他看了一眼结冰的湖面,又将视线转回程勉:「人家对你好,你就对其他人撒谎,这是什么蠢法子,也不怕有后患。」

程勉被这么说反而不生气了,苦笑道:「我本来就不是聪明人。这种事,天知地知,我不说她不说,还能有什么后患……」

说到这里,他赶快又看着瞿元嘉:「……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瞿元嘉似笑非笑:「我能告诉谁?」

程勉心想,连翘的事不就是你说给安王妃的。

想归想,现在瞿元嘉知道了他和忍冬的内情,程勉觉得总归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他又对瞿元嘉强调:「那就谁也不要说。」

瞿元嘉轻轻一笑:「反正旁人都以为是真的,弄假成真也不迟,就没有后患了。」

程勉登时红了脸,盯着瞿元嘉,认真说:「忍冬对我没这个意思。」

「这不由她。」瞿元嘉还是说,「天下男女之情,要都是你情我愿,哪里还有怨偶?再说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你问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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