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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页

于是白浮也不找了,自己去泡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睡下。

一连几天,他都十分平静,白日里吃吃喝喝,晚上泡澡看星星,拿着光脑玩新出的游戏,输了还骂骂咧咧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众人都以为这位新主人安分下来后,某天晚上他自己爬上三楼,赤着脚站在屋檐上,手握成喇叭状放到唇边,用力地喊,「木樨——」

「你出来啊——」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放到居民楼能直接报警告扰民的那种。

喊了几声后没把人喊出来,反倒是那天接他的男人出来了,一额头的汗,「白先生,您赶紧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白浮站地累了,一屁股坐到屋檐上,晃着小腿道,「你让他出来,要不我就从这跳下去。」

说着,他当真往前挪了挪,作势要跳。

从暗处有一身影显现出来,面容苍老,原本一头黑髮已经成了满头银色,他坐着轮椅,十分平静地看着他。

白浮冲他笑着挥了挥手,得意的眼睛都眯起来,「看,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木樨啊,你想不想我啊?」

他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带着狡黠,像是一个骗了乌鸦肉的狐狸,你明知道摇着尾巴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还是想揉揉他脑袋。

可是不行,木樨手指动了动,时光已经在他身上刻下深刻的烙印,带着满身疤痕,他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他们一个垂垂老矣,一个容颜依旧,中间隔着百年的时光。

木樨面容平静,手指却紧了紧,他轻轻道,「不想。」

白浮撇撇嘴,脸上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那怎么办,我好想你啊,想来这里看看你。」

木樨垂下了眼,「你不该来的。」

白浮直接就笑出声来,他眼泪都笑了出来,而后伸手抹去,「我都来了,你还能把我赶走?」

指间那些透明的液体是温热的,却像是灼热的火,烫的人心中发疼。

软刀子戳肉,一点儿也不致命,就是疼,能疼一辈子的那种疼。

「你要是真赶我走,或者是又躲起来不见我,我就闹腾,搅得你不安宁。」白浮笑着说,「我看看你会不会不管我。」

他经常笑,以前笑,现在也是如此。

小无赖小流氓似的,白生了一副好样貌。

白浮就在这里住下了,院中的树每年开花,香香的,第五年的时候,花不开了。

床上躺着的人太老了,形容枯瘦,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白浮还是那副样子,年轻好看,到了现在,也是勾着唇,就是眼眶微红,看起来挺滑稽的。

他说,「木樨啊,你这人说话还挺算话的,还真没赶我走。」

他说,「咱俩太不容易了,被减去了一段时间,哎呀,真闹心。」

他弯着唇笑地吊儿郎当的,「木樨啊,我这几年就靠你养着,什么都不会,差不多算是废人了。」

他用手触在眉骨上,遮住眼睛,玩笑似地开口,「我一个人挺没意思的,咱俩一起走吧。」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眼眶凹陷,眼睛像是沾了灰尘的玻璃珠,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嘴唇微颤着,声音很低,「不……要。」

白浮握着木樨的手,他手上的皮肤饱满紧实,更衬得木樨的手像是一截干枯的树皮,「为什么不要啊,我们本来在一起才多久,就应该补回来。」

木樨的手开始挣扎起来,他喘着气,定定地看着白浮,气息微弱,「下……辈子」。

每说一个字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三个字说了好久。

他说着,白浮也听着,从他回来后,两人的交流其实不多。

多数时候都是白浮在说,木樨就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听,偶尔才答一声,这一声又能让白浮说上好久。

花开了他说,鸟叫了他也说,今天吃多了撑得慌也说。

絮絮叨叨的,像个话痨似的。

现在两人的角色好像变了,白浮沉默下来。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暖暖洋洋地洒到白浮身上,可他逆着光,眉间是苍白沉郁的死寂。

白浮眨了眨眼睛,「你向来是说话算话的,可别骗我啊。」他停了好大一会,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你好像真没骗过我什么。」

木樨缓缓地笑了,像是穿越了很多年的时光,他回归了青年时刻,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不……想你。」

他此生骗白浮唯一的一句话,大抵就是那年看着他说:不想你。

一个坐在屋檐上,一个坐在轮椅上,中间隔着一百多次的花开和花谢,两两相望,细看起来都是遗憾。

手中的温度一寸寸地降下,像是带走了房间里的所有热源。

又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多人已经忘了羽星上空的那场灾难,久到《宇宙之下》这部电影已经被称为古早电影了,一个老人站在了墓碑之前。

皮肤褶皱,手指枯瘦,就是笑容还没变。

他指腹一寸寸的摩挲着墓碑,轻轻道,「你想了我好多年,我也同样想了你好多年。」

「现在终于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再见面了。」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景绵长时。

白浮翘了课,坐在校园的长椅上,嘴里叼了个冰棍,直接用白森森的牙齿咬的咔哧咔哧地响,旁边来了个同学,身姿挺拔,一副少年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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