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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公道?老爷子狠批他,你温干不过是借着个正经契机来撕破脸罢了。

那晚,祖孙俩争得很狼狈,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温干灰溜溜地扑了空;老爷子也因此急火攻心,摔碎了两件清朝御用官窑,过后气得胸骨绞痛,被下人连夜赶送医院。

才有了当下,温童来探病一说。

没什么不好。老爷子口口声声宽慰下人们,病呢,向来都是查出来的。没这一遭我还不晓得要蒙在鼓里多久,大家都以为我身子骨好着呢。

好到哪天冷不丁没了,你们都一棍子闷头地猝不及防,来不及赶回来。

医护人员排痰完毕,高干病房又空落下来。老爷子摘掉呼吸机,差不多能自理换气,护工帮着用枕头把坐姿垫高些,他冲温童招手,「来,孩子,坐近些,」温沪远要跟着进门,他不让,「我和囡囡说话,你能不能留个清閒空间?」

温沪远讪讪去了。

温童:「其实他在也不妨事。多张嘴巴陪陪您,热闹一点。」

「还热闹呢?这五个月够热闹了,我现在就图个耳根子清净。你是不得道,这人一进来就满口铜臭,遗产啊股份啊,半个字离不开钱钱钱。如果是这种热闹,不要也罢。」

「啊,还好我们姓温不姓钱。」

哈哈哈,难得地,温肇丰连咳带喘笑没了神。

床头柜上加湿器氤氲着。他问温童话,不外乎是国外五个月进修得怎么样,形单影隻地可还过得惯,有没有哭鼻子。许是一辈子到了头,人格外地惜子孙福,说的话都好和煦体己。他也是头一个关切温童在国外哭没哭的。

温童一一问什么答什么,很熨帖。

本来吧,她是捎着些私心来探病的。温干那便宜朋友一直没露面,这前前后后都过去快半年了,还没得解决。她好焦心,路上又听贝秘书那么说,越发丢了主心骨。

就想着上爷爷跟前把心思挑破,问他能不能催催温干。

然而神下看老爷子病成这样,烦成这样,又难为情说了。

温童全程心不在焉,老爷子看破不说破。临了二人要话别的时候,他才开腔,「你是不是想怪我偏颇老大?」

「我没有,」温童急急否认,迟疑,最终还是决定坦诚,「但是吧,也会疑惑您为什么老是模棱不清的态度。」

「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呀。」

温肇丰戚戚嘆一声,「你们都要我主持公道。可是有谁想过,亲情里就没有绝对公正的说法。论品行论里子他温干是不如你,但他到底是我看着长大、一路得疼得热过来的。姑娘,人心都是偏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说我和你阿公同时蹬腿去了,你先急他还是我?」

温童确实答不上来。

告别、出病房,温沪远快步上前,问她紧接着回哪边。公寓还赁着,但回家也可以,叫住家姆妈烧点家乡味,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温童不予理睬,坐到长椅上,双手捂脸沉闷状。心头像按着一垛浓云,一忽儿来、一忽儿去,又始终落不成雨。她难受分明在法律上惩戒森严的事,非摊上点家务私情,那人迟迟不落网,她对不住阿公,后者果真去了也会死不瞑目。

「我坐会儿,你先闭麦。」

丈二和尚的温沪远摸不着闭麦什么意思。索性先进病房,看看老爷子,说几句话,再出来的时候,姑娘已经没了影。

他正准备到处找人的,温童忽而发简讯过来:

接班人这个位置,我一定、一定不会让给温干。

五分钟后,

对面又发简讯来。第二条补了三行「一定」。

若愚的高考成绩很不理想,本科批次都没到。适逢明年+1变+3改革,班主任便语重心长劝少年,能走还是走罢,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讲真啊,这人教训不吃进嘴、不跌个大马趴都不长记性,这下若愚得道后悔了,填志愿檔口好犹豫该不该再来一年。

聿然顶要面子的人。别看平时一味袖手掌柜,一见包公,分数冷耳光地扇到脸上,也是气的,气小孩不争气、软骨头,更气要给韩家人看扁了。

她给儿子两条路:要么出国,要么復读。

直接走专科别想了。你不要脸你妈我还要,我不是歧视啊,只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能坐飞机就别走路。

说是这么说,假把式给个人权,其实还是希望他出国。

「得道復读意味着什么嘛?意味你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衝刺三年都学不好的功课。人家復读,不是基本功还可以就是心思沉得住的,你呢?一门都不门。」

若愚不服,「那我还真就非復读不可了。一样的脑子,凭什么我拼不过人家呀?」

「个要死啊?反射弧这——么长。早干嘛去啦我问你!」

高考后连着一个月,母子俩在家口舌官司不休。七月末开始填报志愿,这槌子响不响都得落了。去学校统一机填那天,原打算让儿子出国的聿然还是叫他去填一个,留条后路,万一呢,凡事都有例外啊。

谁得道,大清老早地,若愚突然嘴硬头铁,不去了!也不出国,小爷就要復读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不蒸馒头争口气罢!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聿然细细一番逼供,才算问出来了。

原是昨晚若愚同好友打游戏,五黑连麦时插科打诨地聊志愿,填什么、去哪个城市。都各有各的前程,各有各的归途,仅他一个没嘴说,寒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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