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是看清一个不争事实,赵聿生每遭关键时刻都能绝佳应激,他这人终究是偏向理智、偏向利益最大化的。而她,
还是挣不开感性。
赵家在南大路的老小区。
房龄很年迈了,当初是赵安明才任教时大学分配的,拢共两套,一套用来住家一套原本用来收租。赵父另娶之后,那套就收了回来,因为少妻枕边风吹得勤,老说她想同父母住一起。
头一点,就这么把差不离同岁的公婆接入那套住,夫人的孝心倒成了他的义务。
但其实他仍有私算盘。
这几年旧村改造风颳得紧,街道办打过好多回预防针,这里迟早得动迁。
上海许多宅基地一拆就能富三代。他预备等拆迁款或安置房到帐,悄默声匀一套给聿然也相当于送若愚,另留一套给才念小学的么儿。
至于老二,赵父心往秤砣狠一狠,就想爱谁谁,左右我也不指望他防老。
算珠些在心里暗搓搓拨了好几天,全没料到,周末这日,赵聿生会不请自来,领着才下补习班的若愚,在楼道里叩响他暌违十余年的门。
他车将才进来时,闹了老大阵仗。邻里之间无新事,没人识不出这是赵家那个白眼狼儿子。
到头来反是赵安明成了最后得信的人。
他推开铁纱门,以为是发梦。偏厨房里韩媛的问话证明这是现实,「谁呀?」
父子俩沉默会会目光。赵聿生无甚表情,手在若愚后脑一捋,「喊阿公没?」
「阿公好!」后者机灵,「您那个什么,肾囊肿,这几天还疼嘛?」
赵安明迟迟才应,「不疼了不疼了。再疼有你这声喊也好了。」
「哎呀我这阵子学得可苦了,瘦好多斤,要不然天天来看您。」
「难怪呢,我看着就说清减了!瘦得尖嘴猴腮的……」
全程赵聿生自觉隐形,只等祖孙俩契阔叙完,才将手上拎的飞天茅台和旁余保健品递去。无缝衔接地问父亲,「肾囊肿,单纯囊肿还是多囊?医生建议动手术没?」
赵安明面上一涩,答只是前者,不打紧,注意些就行。
「平时多散步。现在这风气也好,不至于你天天吃酒流连酬酢,不忙就学别人打打太极。」
要说还是这人会诛心。一句话阴阳他两下,赵安明尴尬点头,在若愚身上解围了。
他把外孙喊进门,帮忙卸下书包,关照对方学习状况。
那厢韩媛出厨房,见了来人,禁不住脚心寒到天灵盖。对赵聿生她终归是怵的,怵他也怵那张双人床上,原本躺的他母亲。
所幸后者今天并不阴鸷,且还顶好相与的样子,在她说冰箱里菜不多的时候,比手势推脱不必麻烦,
他略坐坐就走。
一团诡异之中,赵聿生在书房门口,知会练字的若愚出来,「一身汗,先坐着歇会儿。别带你阿公淘神。」
若愚不甘不愿照做,他则坦荡入里。赵安明尤为不适从,垂首将狼毫在笔洗里可劲地濯。某人倒也不噜苏,单刀直入,托他帮忙肃清一个人的学术造假内幕。
儿子给的那人名姓,错愕间赵安明也识得。
水太深,他摇头,不好解决。
另外,虽说当年酿错的人是他。可到底他此刻也难免心寒,以为你当真来看我,没想还是醉翁之意。
赵聿生不由好笑,「我要当真纯粹来看你,才奇怪吧?」
错就是错了,他从不推翻自己判定的「刑罚」。至于今天为何又破天荒上门来,说得直观市侩点就是他需要父亲的人脉了。
不谈情,只谈供求利益,相对地他还能同父亲坐下聊聊。
「因为这就是你欠我的。」
赵安明被他噎得半晌出不来声。
最终留下若愚和那人的名姓,赵聿生没吃饭就走了。
路上他拨通聿然的电话,交代把她心肝当绿卡回赵家的事。对面就要骂他不是人之际,某人问,年初她提的独创服装品牌的计划,如今还作数与否?
「作数的话,等你回国我们好好谈谈。」
撂下电话,他拐回公司。
在距离地库口三百米处,老远望见并肩笑谈,共伞漫步的温童和梁先洲。
赵聿生不动声色降下车速,盯了他们片刻,冷不丁长鸣喇叭招得二人回头,又加紧油门从其身边极速错过。
在引擎嗡嗡的轰鸣中,
衝进地库。
☆、9-2
车子扬长而过, 扑了温童一小腿尘风。
蹙眉朝那头望望,她再看回梁先洲。后者知而不言地晦涩微笑,「伏天过去又是秋老虎, 这种炎炎天,脾气大点很正常。」
「谁知道, 他好像一贯如此。」
梁听去她毫不饶情的编排,不由好笑。如果一个人的社交圈必须由身世、阶层决定, 那么在此之前, 他的确是没同这种姑娘过过招的。看起来任人捏扁搓圆, 很白纸, 但有时也会乖张逆毛。
他过去交际的女生,大多归在圆滑之列, 过早地被大家长推上檯面,过早地社会化。
总之是没有温童身上的青涩感的。
人会猎奇也好尝鲜。他目光锚在温童面上,带跑话题, 「说些开心的, 我要实现阿柴自主权了。」
「什么?」她迟迟才了悟, 他要养柴犬。
随即不出梁先洲所料, 面前人笑了, 又雀跃又神往的样子, 还刨根问底起更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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