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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水汽朦胧,很突然的,少年的眼角滑落两行眼泪。

侯爷嘆了口气,再度俯身。这回的吻,变得绵长而亲昵,带着点安抚,又带着许多欲诉的衷肠。

随着原本温柔的吻,逐渐加重,少年的眼泪,也逐渐难以控制地汩汩冒出。

他其实从小就不是个爱哭的人。更何况,统帅千军的大将军,轻易是不该掉眼泪的。

即便是后来,心意被发现感到绝望难堪的时候,他没哭,受了重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时,还是没哭。

可是在这个时刻,被人轻轻地扣着下巴,听到那句以为几乎是不可能听到的话时,他却哭了。

直哭到后来,侯爷都鬆开了,还是停不下来。

怎么哄都不见好,侯爷边替他擦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我记得冬雪养了盆白海棠,待会儿让她拿过来瞧瞧。」

「瞧……瞧那个作甚?」少年不解地问,倒是堪堪止住了眼泪。

侯爷笑了笑,说:「撷镜流了那么多眼泪,怪可惜的,接下来帮花浇浇水,待海棠开了,还能让冬雪送你一朵。」

这回,少年彻底被逗得破涕为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大概,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哭。或许,仅仅是因为回应了他的爱意的,是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藏在心尖的人。

愿我如星君如月,他终于,摘下了他的月亮。

☆、第 9 章

醒来时只觉大梦经年,劫后余生。后来少年才知道,他这伤究竟有多严重,倘若处理不善,今后阴雨天都会痛苦难捱。

所幸巫医妙手回春,再加上照顾得细緻,才不至于落下病根。

「撷镜哥哥,你昏睡的这段时日,侯爷一直没日没夜守着你呢。」冬雪趴在床榻前,咬着冰糖葫芦。

唯恐少年久卧房中无所事事,侯爷不在时,小丫鬟们便来陪他谈天解闷。

夏蝉也在一旁附和:「对呀,还有你受伤那日,侯爷看上去可生气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慌张的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少年静静地靠在床头,始终有股不真切的感觉,好像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从清醒那夜起,这种感觉就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他正欲说话,就听屋门被推开。

侯爷端着药走进来,先是看了眼冬雪,笑道:「再吃,下回牙疼可不许哭了。」

冬雪嘿嘿一笑,从床榻前站起来,「本来想带给撷镜哥哥的,可他不吃,我才自个儿吃了。这药好浓的苦味,得亏是撷镜哥哥才吃得下。」

少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侯爷注意到他的动作,没说什么,淡笑着在床沿坐下。

那边冬雪还想说话,就被夏蝉拽住胳膊,嘴里嚷着「忽然想到晨起洗的帕子还没晾,走啦走啦」给拉了出去。

屋门被轻轻关上,少年这才抬起低垂的眸,看向面前带着揶揄笑意的人。

「这药一点也不苦。」

侯爷用调羹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说:「嗯,不苦。」

少年顿了顿,最终还是张开嘴,就着侯爷的手把药喝了下去。

一回生二回熟,刚醒来时,侯爷要餵他喝药,后者还想着拒绝,但在确认左肩受伤的情况下是连碗也拿不住的之后,只好作罢。

沉默无言地,喝完了整碗药,侯爷把碗放下,问:「苦吗?」

少年摇摇头,踌躇片刻后,忽又微微点头,认真地说:「很苦。」

侯爷笑了笑,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现在不苦了吧?」

苦倒是不苦了,就是耳根子逐渐变得滚烫,红得像是要滴血。

将养了小半年,閒处光阴易过,眨眼间,就从芳菲开尽的四月,来到枫叶尽染的深秋。

这段日子里,除了照顾少年,侯爷一直早出晚归地忙碌着。

待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侯爷也已安排妥帖,便入了宫一趟,面见圣上。

少年不放心地要跟着去,可无召不得入内苑,只能被拦在殿外等待。

那日杏园刺杀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自然早已知晓,只是他并未想到,侯爷会提出请求撤去自己的爵位。

「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让跪在地上的人赶紧起来,赐了座,不无疑惑地问。

「陛下,如今匈奴已退居玉连山外,并承诺一百年内不再进犯,海清河晏,自是不需要臣再度领兵出征。」侯爷肃然道,「只是倘若连想要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臣这爵位,受之有愧。」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皇帝嘆了口气,道:「那你想要如何?朕听说大将军是你府上出来的,他伤势如何,可需要太医再去瞧瞧?」

「多谢陛下挂念,他已无恙。」侯爷说着,将方才进来时就提着的剑双手奉上,道,「这把剑是陛下赐的,当年臣用他取下无数敌方首级,只是未曾料到,如今再度握起,杀的第一个却是自己人。」

闻言,皇帝也有些唏嘘,想到什么,面色沉下去,道:「太子失德,听信旁人谗言,朕原本就打算夺了他的储君之位,闭门思过三年。你若是想给大将军讨公道,如此还不满意吗?」

侯爷笑了笑,道:「满意不满意,并不那么重要。只是臣在京中,也待得有些腻了,人生苦短,若能和心上人去山水间走走,或许会更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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