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就住在隔他一个院子的隔壁, 沈怀璧自从生病以后就极少唤他,他叫完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照理来说徐毅身为东大营的都统, 早就应该带那些将士们去整顿——无论今日出行与否。
约莫现在是不在的吧。
可出乎他意料的,没过半分钟,徐毅便敲响了他的门:「将军?您唤我?」
徐毅许久没有见到沈怀璧了,并非是他不想见,而是根本没有机会见。那十一殿下日日守在这边,像个变态似的偷窥他家将军的作息,他赶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只好看他徘徊门前,一天又一天,一副伤心寂寞可怜人的样子。
沈怀璧见他上下打量自己,不动声色系好身上的扣子,把那繁复的扣子扣到颈部,心中暗骂齐墨那狗东西不干人事,亲嘴就亲嘴,好端端咬他脖子干什么?又不是属狗的!
徐毅沉默半晌,望了会儿天,这才问了一句:「将军,您不热吗?」
沈怀璧故作平常姿态,镇定的挥了挥手,笃定地说:「不热。」
「……」徐毅心下信了,接道:「将军,唤属下来何事?」
沈怀璧淡定回答道:「哦,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看见十一殿下去哪了吗?」
徐毅摇头。
敢情他和将军这好几天才见上一次面,他以为今日坚冰终于开始化解,结果找他来只是为了问那个小子?!
心情很复杂,但他不敢说。
徐毅憋气,闷声闷气地回答道:「属下不知。」
「真不知?」十月的艷阳天气正好,强烈的阳光照进庭院,刺得沈怀璧眯眼看他:「厨房没人吗?」
徐毅被他眼神激了一下,几乎是抢道:「今日属下早晨晨练时,看见十一殿下正在小厨房里忙活,像是在为将军熬药膳。属下约摸这么多时辰了,就是一锅大骨汤也该熬出来了吧,可厨房里面既没有殿下,也没有那锅汤。」
沈怀璧的瞳色浅淡,浅茶色的眸子在光线下显得愈发透明起来,流转浅浅的光华。
他薄唇轻抿,经过这么些天的疗养,两片唇瓣终于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健康的浅粉色,他身上随意披一件单薄的狐裘,里衣扣子繫到脖颈,三千青丝没束起来,而是披在肩上,被小风一吹,鸦羽似的发散在空中,说不出的风流俊秀。
沈怀璧「哦」了一声,垂下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他睫毛很长,垂眼时,纤长的睫羽簌簌颤动,如同停靠在指尖的孱弱蝴蝶轻振的羽翼,带一丝不为人知的脆弱。
庭院里有一架藤椅,在阳光最好的庭院中央,沈怀璧有心想要放鬆些,晒晒太阳,便移过去坐在上面。
谁知他没走几步,徐毅那人也不知好歹,竟亦步亦趋地跟他,像是无齿幼儿咿呀学步时须得跟自己的亲辈一般。
沈怀璧皱了皱眉,他看徐毅在自己身前傻站,不仅什么都不说,还要挡了自己的阳光,便赶他走:「无事的话,那你下去吧。」
他以为自己这么一赶,徐毅就算再愚钝,也听得出其中意思。
徐毅像是才回过神来,没往回走几步,却又折过身:「将军,属下这儿有一封信,昨日便拿了过来,我见你没醒,便一直没和你说呢。」
沈怀璧刚好坐下,闻言转过头问他:「我的?那是哪来的信?」
徐毅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转而从袖中掏出一封已经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信封,递给沈怀璧。
「昨日属下外出,便看见那人在客栈门口徘徊踟蹰,本以为不是来找咱们这儿的人的,主下便也没理他。直到日落西沉,属下回来时,还看那人在那里痴痴等候,便上前问了一句。」
沈怀璧一挑眉,等他的下文。
徐毅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咽了口口水,这才看他道:「那人先是问我,将军您是否住在此处,属下到底警惕,便也没回答他。他还站在外面好一会儿,才给了属下一只信封,让我务必把信带给您……」
沈怀璧皱眉:「他没说他是谁吗?」
徐毅摇摇头,如实答道:「不,他什么都没说,属下看他给了自己信之后,逃也似的走了……」
徐毅怕他以为自己刻意隐瞒,急忙解释道:「将军,属下不是有意瞒你的,实在是前几日您卧病在床,作息不定,属下不好去妄自打扰,属下……」
沈怀璧扬手,切断了徐都统还没说出口的滔滔不绝的辩解。他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指轻轻摁那封被压的皱巴扁平的信封,良久才道:「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在这儿晒晒太阳。」
徐毅有些迟疑,又实在不好违抗他的命令,只好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地出了院子。
十月的阳光实算不上刺眼,反而带些暖洋洋的暖意。金色的光铺洒在身上,像是为沈怀璧盖上了一层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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