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禾点点头,没说话。
「可她嫁早了。」陆庆归自言自语。
百禾疑惑:「啊?」她凑近,伸出五个手指来,小声地说:「大小姐都二十五啦,可不早了!」
陆庆归一激灵,笑了笑:「噢!嗯,嘿,我不是说她。」
「嗯?那少爷说的谁?」
「噢,没事。」
「少爷有心事。」
他嘆了口气。
抬头见,满月当空,不知为什么,他一遥望月亮就很想哭。很久以前,他也是在母亲怀里学看天象的孩子,指着月亮要见嫦娥仙子,他甚至还能依稀看到月亮里月桂树的形状,现在的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因为他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说:
「百禾,我有一个喜欢的女人。」
百禾一怔,随后噗嗤一声笑道:「嗯!这是好事啊!少爷长大了,要娶少奶奶了!不如去跟老爷说,趁早准备聘礼,大小姐嫁出去,家里难免要冷清些,若是添一个少奶奶,肯定要热闹不少!」
「我娶不了她。」
陆庆归在心里说。
见他不说话,百禾接着问:「咦,从来没听少爷提起过,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他摸摸她的头:「不告诉你。哈哈。」他一股溜站起身,「我回房啦!」
「啊?喂!少爷吊我胃口!」
陆庆归边走边摆手。
「那,那少奶奶好不好看啊?」百禾追问道。
陆庆归继续往里走,边走边点头。
陆慕林和孙哲穆的婚期订在十一月初九,陆家上上下下忙地团团转,陆鸿华更是焦头烂额,嫁个女儿而已,差点要了他半条老命。
陆庆归最是閒暇,他只用写写请帖,再送送请帖,还只是挑几个重要些的客人亲自送。
张家自然是最重要的客人。
一隔十多日,陆庆归才决定主动踏上去张公馆的路。
又逢年末,张公馆外宾客如云,但陆庆归临门,还是有丫鬟抢着来开。陆少爷是贵客中的贵客。
开门的丫头圆了眼地笑,似乎很是惊喜:「陆少爷来了!快请进!」
「嗯。」他跨进门,回头看了眼等在门外的那些人,说:「张太太在里头?」
「嗯,这个还没聊完。」
「张先生还没回来吧。」
「嗯,还有几天才回呢,少爷这边请,我去跟太太……」
陆庆归抢断她的话:「没事,她忙她的,我不着急。」
「噢,是。」
那丫头领着陆庆归进了后楼的客厅,落地窗上素色帘子半掩着,远远便瞧见,黑皮软椅上卧坐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一席鹅黄色毛绒裙,手里捧着本红壳子的书。
陆庆归认得她,那是金涵小姐。
☆、请帖
陆庆归迈进门,见张金涵手中的书落下来,露出她那双神似她父亲的眉眼。
丫头冲她行了个礼,随后对陆庆归说:「陆少爷随便坐,奴婢去沏茶。」
「噢,不必,你去忙吧。」他婉拒道,接着走过去,坐在金涵对面的沙发上。
「是。」丫头转身将门带上,呼呼的冷风立时消灭了,房中温暖如汤池。
这两人不熟。虽陆庆归来过张家无数次,但张金涵从未主动跟他讲过话,从前是瞧不上他,再后来,又变成了不敢瞧不上他。他跟她家太太的那一层关係,她看得似乎比旁人要明了。
她先开口:「怎么选这个时候来?她忙着呢。」
陆庆归:「嗯?噢,她不是一直都忙么,我也不急。」
她翻了一页书,继续说:「说得是,反正又不是什么正事。」
陆庆归心头一紧,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正事。」他说。
她挑了挑眉,「看你许久都没来了,还以为你俩决裂了呢。」
「啊?」陆庆归僵笑,「决裂?怎么会,好好的,我跟婶婶怎会决裂?小孩子家家,说话要注意用词。」
她哼了一声,不屑道:「小孩子?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
陆庆归背靠着沙发,翘起了二郎腿,说:「怎么不是小孩子,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哩。而且,若按辈分,你还得叫我声哥。」
「哥?」她将书落放到腿上,讥笑了声:「你有的是那份当哥的心么?」
只三两句功夫,陆庆归就被她说得背后冒汗,一会不是正事,一会决裂,一会又没有当哥的心。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擅长言语攻心,和她后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哦不,这一家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直起腰准备起身:「呃…我去外面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回来,哪个边边角角你没见过。」
「我……」陆庆归语塞,只能继续乖乖坐着,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他心里暗暗想道,这以后要是娶老婆,千万不能娶一个带着孩子的,交流起来实在太困难了。
偶然间,他侧过脸时,忽然瞥见窗户外头闪过一纵人影,长衫大褂,戴着眼镜,很像那位姓卢的流氓书生。说起姓卢的,陆庆归心里头这气又重新给翻了上来,刚好藉此机会,他想从金涵嘴里探探口风,打听些内幕。
「欸,金涵,我没来的这几天,卢公子来过吗。」
张金涵皱着眉,问:「什么卢公子?」
「就那个,卢修月,穿着一身长衫,灰不溜秋的小白脸啊,来过你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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