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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天婆微微皱了一下眉,“这样,那这位是……”她指着那年轻人问。

“哦,还没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城来的大记者,叫区元,是周妹新认识的朋友。”周之愠又改用普通话说,“区先生,这位是这佛堂主持斋姨,周妹叫阿婆的,你跟着叫阿婆就行。”

区元忙双手合十,尊敬地叫了声:“阿婆您好。”

“记者?”惠天婆满脸疑惑,但还是礼貌地往里一让,“两位先进来洗洗尘吧。”

“天婆,周妹她还在睡觉吗?”周之愠边走边问。

“早起来了,出去了。”惠天婆说。

“这么早,下山了?没遇到她啊。”周之愠疑惑地问。惠天婆摇摇头:“不是,她可能想明期了,一早就去那个地方了。”

“哪个地方?”

“还有哪个地方?明期往生的那个地方。”惠天婆明显有点不满,怎么“那个地方”还得问。

周之愠愣了一下,停住了脚,回头往山门望去。区元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隐约感觉到跟周莫如有关,便问周之愠:“伯父,莫如不在吗?”

“在,只是她出去了。”

“她去哪了?我去找她!”区元迫不及待。

周之愠犹豫了一下,说:“这样……也行吧,其实她也没去远。你先把行李放下,出了山门沿着咱们来的路一直往前,几十米后见到一条往右的小山路,你拐上大约200米,就可见到她了……”

风似乎更大了些。天上,初升不久的朝阳,也被乌云捲走了,隐隐的雷声从山那边滚过来,威严,却又透着点色厉内茬的意味。

迫不及待地把行李放在佛堂里,区元就拐上了周之愠指引的那条山路。

也许是因为在长途大巴上一夜不曾合眼,山路又崎岖,区元的脚步有点蹒跚,但他前进的方向,却丝毫也没动摇。

路是蜿蜒向上的。吁吁的喘气声不断发出,也不断地被风捲走。

前面又出现了一片荔枝林。两株巨大的荔枝树形成一个天然的拱门,门的后面,是一座两层高的木寮。

区元径直走到荔枝树下,站在“门框”里,扶着荔枝树,喘着粗气。正是荔红初绽的季节,区元的头上就是累累的荔果,几乎一伸手就够得着。

木寮里有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区元没听到,风声太大了。

莫如呢?不是说她会在这里吗?莫非,她就躲在那木寮里?她一个人躲在里面干什么?

乌云更密了,但雨就是憋着不下来,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暗,那两层高的木寮,看起来更加阴森了……区元深吸一口气,一步步朝那木寮走过去。

蓦地,他只觉得脑后一阵风响,条件反射地一回头,突见一个白衣白裙的长髮女子,正呆呆地看着他,大眼睛里满是惊疑、恐怖,似乎见到什么让她难以置信的事——

“莫如!”区元大叫一声,跳到喉咙口的心,慢慢沉抑下去。他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却见周莫如手一扬——那手势,那神情,跟那天早上在区元床上一模一样!区元不闪不避,把脸迎上去:“莫如,你要是不打不解恨,那就打个够吧!”

周莫如的眼神拂过区元的伤耳,一丝无奈闪过,手也垂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站在猎猎的山风中,像那两株荔枝树一样动也不动地对视着,有闷雷,在两颗心中滚动。

“你终于,还是找死来了……”良久,周莫如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滴泪,从她的睫毛缝里溜了下来。区元心里一痛,很想伸出手去把那滴泪拭去,最终还是不敢。

“莫如,于公于私,我不能不来找你……”区元突觉一阵莫名的酸楚,突然也有了想哭的感觉。可自从他当上记者后,泪腺已太久没有製造过泪水了,心中也是干打雷,不流泪。“莫如,我本来想告诉你,酒吧街的迷奸案在我和同事的配合下,半个月前告破了,公安方面需要更多的受害者前去指认嫌犯。我不知道,你心中对我是否还是有一丝丝的怀疑,所以我也需要那两个歹徒来证明我那天晚上的清白。但是,一见到你,不知为什么,我就知道你不会为这么一件事再回广州去的,我也不想勉强你。能再次见到你,我已心满意足。当然,我还有一个奢望,我希望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忘掉我们之间那些不愉快,从互相了解开始……所以,请原谅我,我想尽办法找到你住处,才知道你已回来了。”

周莫如眼中,又回復了那种惯有的茫然。她的眼神越过区元,似乎正在盯着他身后的那座木寮。

“你既然来了,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周莫如突然问。

“知道呀,你父亲跟我说了,这里是南塔山。那‘水月精舍’的斋姨,几乎是你的半个母亲……”

“不,我问的是这里。”周莫如一抬头,指着那头上的荔枝树。

“这里?”

“对。你当然不知道了,”周莫如突然笑了一下,那笑,竟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冷笑,只是比哭更令区元揪心。“我告诉你,这里,就是那第二个被我害死的人——李明期上吊自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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