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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使穆桂英取了两锭银子,打在包裹里递给明月,淡然道:“自去吧。”

明月喃喃道:“这家便这般散了么?”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吕布笑了笑,毫不以为意,自去更衣。去了平日那郎中的官服官帽,换了那火红百花战袍,外披山字文兽口吞肩甲,仍是那束髮金冠戴上,两条雉尾重又扬展起来。之后吕布便坐在这偏厅的太师椅上,淡然望着厅外,过了半晌,他平静道:“尔还不走?”他这话,是说给一直在他身后守卫不动的穆桂英。

穆桂英也很平静,她亦望着外面那乱成一团的宅子说:“大人岂能无背嵬士?愿相随。”

吕布摇了摇头道:“某谓取义,是心结所致,尔自去吧,代某护得家人平安便好。”是,是心结,是不愿再背骂名的心结,他很坦然,他吕奉先决定要试试,做忠臣,是什么下场,不再叛了,他累了,他叛了许多次了,前世今生,对别人而言,几百年的光阴,对他来说,却是从未割裂的生命,他从白门楼下到变成刘纲,不过弹指之间,他这次下定决心,便要试一番青史留名。

穆桂英淡然道:“两月前我抱恙在病榻,大人不是说,心中自有理会么?如此,何必再劝?”她本是巾帼英雄,演义上见了称心夫婿,抢亲逼婚也做得出的,有什么不敢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顾虑?

吕布听了,却心头一震,他知道,那天的话穆桂英已误解了,他吕奉先,却不是将错就错、临死拉一个垫背之人,他平静道:“尔错了,某与你有兄弟之谊,无花前月下之情。兄弟之义尔已尽了,去罢。”

穆桂英听了,心头却另一番滋味,她只觉生死关头,吕奉先不忍让她共死,于是故意说出这无情之句,她淡然道:“大人心中唯有义,便以义论;我心中自有情,自以情殉。”一句话便把吕布堵住:我有情便好,你怎么想,却不能左右于我。

吕布一时再无言语,却听穆桂英低低吟道:“生未及结良缘,死能伴葬同穴;君提戟百战沙场敌胆寒,妾自银枪相伴万军中;唐国百官无言,李家江山危难;君敢浇碧血醒江南,妾何能独活无心肝?收君骸骨于高山,北望长江江水寒,寒不过割颈利刃,刃利焉能断情欢!”她本是豪迈出色不让鬚眉,此时吟来,虽是述情,却全不讲究平仄叶韵,更无半分女儿家的婉转,只是把那绵绵情意,直呤出西风瘦马的悲壮。

但吕奉先听了,却不禁想起前世白门楼下貂禅,貂禅终不能共死,他翻阅史书,有说归了关二,有说归了阿瞒,纵是美绝如花又若何?男人总是自私的,谁也不愿自己的女人,尤其还是为她一怒杀董卓的女人,在自己死后,于别的男人身下辗转娇喘……吕布自然也是男人,他若不在意这点,却也就不必杀董卓了!每每想来,总有一些遗恨!想不到,今生却有明知赴死,还愿共往的女子。

吕布站了起来,混身片甲作响,他长笑一声拾步向厅外走去,穆桂英绰着银枪,跟在他的身边不离不舍。这宅中已然空无一人了,吕布走到门口,却见那六十余岁的老门子从外边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他太老了,驼着背,一隻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蓬鬆的苍髮和鸟窝一样,夹着一个酒葫芦,手里捧着一个渗着油渍的桑纸包,大约是囟肉一类的熟食吧,闪进了那门后的小房间。

吕布的脚步声近来,老门子便探出灰苍苍的脑袋,咧着缺了牙的嘴笑道:“小少爷,穆小姐,大家都走了,你们怎么还在?”他那发黑牙缝里,还挂着几条肉丝。但吕布却没有怪责他的失仪。一个足够老的老人,这个年代,七十就是古来稀了,他已六十好几了,很难苛求他许多的;而一个这么老的老人,在这种树倒猢狲散的情况下,更难去苛责他什么。

“某记得,你乡下堂弟,不是过继了个儿子给你么?”吕布从那边上房间,自己动手搬了两张椅子到门口。放下椅子,他问老门子道:“没有给你遣散的盘川么?”

“有,有,老奴便是拿了钱才去买酒的……小少爷坐吧,我这酒太差,不请你喝了。”老门子危危颤颤地,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倚着门坐下,嘆了一口气道:“老奴十四岁,就来这刘家帮閒,那时,少爷还很小,我常抱他,安人还没下聘呢,过了好些年,才过的门,生小少爷你时,还是我去请的稳婆,老了,少爷就让我看着门,其实我知道,少爷是想让我老了舒服点,那后生护院轮着更守着,有我没我一个样……我也不想离开了,安人刚才,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又指了院里两颗树给我做棺材,我就不回乡下了。再说,这宅子得住人,打扫,不然会有乌鸦来栖,彩头不好……”

他说着,喝着酒,就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眯上眼睡着了。吕布解下披风给他盖在身上,把椅子搬到庄门口,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对穆桂英道:“坐吧。”

“大人……”

吕布望着前,没有回头,只是淡然道:“你若不弃嫌,便唤某一声大哥吧。坐吧。”

“规矩不可废。”穆桂英绰着长枪,就立在吕布背后,人比枪更坚拔。青聪马和穆桂英的座骑,就牵在庄外的栓马石上。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只有一匹马的声音,这让吕布和穆桂英,都有些惊奇,这时候,会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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