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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异族人?”他无视我饶有兴趣的审视目光继续问。

我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有此一问。

“你在墓碑上的刻字,似汉字,又非汉字。”

“哦。”我恍然大悟,想了一下说:“我的家乡很远很远,至于族不族的,我也不清楚,也没人跟我说起过。”

此时,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饭菜一上,就迫不及待的使出最拿手的“狂风扫落叶”招数,恶鬼似的往嘴里拼命塞。

尉迟恭吃了几口,忽然停下筷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我才懒得理他,干瞪了他两眼,继续把肚子填满了才罢休。

又这样连续干了两天路,这天黄昏我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只见他驱马向前,径直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我们跳下马,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素衣女子从里面快步走出,跑过来一头扑到尉迟恭怀里哭着说:“尉迟大哥,爹爹已经去世了!”

他一怔,眼瞳中闪过一丝痛楚,伸手搂着素衣女子的肩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昏了头,当下愣了。

这个戏剧性的场面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就像个透明人似的,静静看着他们,而他们似乎一点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终于这座被称作“尉迟大哥”的“冰雕”说话了:“我们先进去吧。”他示意我跟过去,三人一道进了屋子。

屋里面新设了灵台,挂着幡布,牌位前点着白蜡烛。我在看素衣女子时,只见她头上插着白花,腰间繫着白腰带,果然是重孝在身。她擦干眼泪,又说:“大哥出发之后的第二天,爹爹的胸口便又剧痛起来,结果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话没说完,又“呜呜”的哭起来。

我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终于明白尉迟恭日前所说的“多一个像我这样的可怜人”的意思了。想起自己的义父,我忍不住黯然,遂上前抱着她安慰说:“姐姐不要太难过,人终免不了生老病死,在世的人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呀!”

素衣女子闻言止住了哭声,诧异的看着我,转头问:“这位小妹妹是……”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鸡婆——人家还不认识我呢,我就莫名其妙上去说这么一番话。

“一位故人之女。”尉迟恭轻描淡写的说。

素衣女子微微颔首,说:“妹妹请坐。家遭不幸,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恕罪。”

“姐姐言重了。”我说。

一时间,找不到继续的话题,便都沉默的坐着。素衣女子看着灵台,径自愣愣地出神。看看尉迟恭,也是脸色阴沉地一言不发。

我忽然觉得处境很尴尬。按理来说我是这里的客人,但主人家初遭变故,让人家招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一时间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良久,我肚子开始抗议了。我嘆了口气,到厨房揭开锅盖,只见里面有剩下的稀饭、和大饼。我在灶膛里生起了火,不一会都热好了,盛将出去,只见两人的姿势和表情居然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

我轻咳两声说:“你们都先吃点东西吧,饿坏了,他老人家在天上也是会心疼的。”

尉迟恭回过神来抬头看我,感激地点点头说:“有劳了。”我苦笑,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那冷的彻骨的语调跟我说话。素衣女子也已经把飘走的魂拉了回来,抱歉地说:“真是对不起,不知怎么地就发呆了。”我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本来不该在这时候来打扰的。”

素衣女子问:“不知道妹妹如何称呼?”

我说:“我叫唐小雅。你叫我小雅吧。”

“小雅,我叫梅燕君。”“梅姐姐好。”

梅姐姐扭头对尉迟恭说:“爹爹已经下葬,就在村后的山脚下。真多亏了乡亲的帮忙,爹爹才能顺利下葬。”

尉迟恭从怀里掏出裹着熊胆的油纸包,搁在灵台前,涩声说:“我跟踪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黑狗熊的踪影,拿到了这剂药引,想不到师傅他老人家还是没能等到我回来。”

梅姐姐轻轻嘆了一口气说:“天意如此。大夫也说,爹爹的病已经深入膏肓,并非药石能治。尉迟大哥也不必太过介怀了。”

当晚用过饭,我跟着梅姐姐走进内屋歇息,尉迟恭的卧室在屋侧另一间小屋。可能是一路劳累,我几乎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半夜迷糊中,觉得身侧的梅姐姐辗转反侧,似是难以入眠。我暗暗嘆了口气,不禁想起苏轼那首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时古难全。”依稀间,仿佛又看到了义父慈祥的面容。

后半夜便在这迷糊中,半睡半醒,直到天亮。

正文 尉迟大哥

时间一天天过去,等到梅姐姐从悲痛中走出来,脸上慢慢恢復了笑容,我的日子才终于好过起来。在梅姐姐魂不守舍的时候,我简直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那个尉迟恭,在那次难得表露了一下“感激之情”以后,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我真想找个机会帮他测测EQ,看看是不是负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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