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太后,儿臣可睡了一个安稳觉……”
太后抚摸着秦王的髮髻,把脸紧紧地贴在秦王的脸上,尽情地向儿子倾注着母爱。她想把这种倾注如此继续下去,直到永远。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沉不下心来专注此事。她有心事。故而,她终于忍不住,问秦王:“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咸阳城东四十里处,先是嫪毐来见秦王,他奏道,此处是去泾阳的大路,他请求恩准,不去咸阳,直接回封地。
秦王准许了。
嫪毐的车马先是缓缓离开大队,等大队走得不见了,他便催促御者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前,好像一隻狼刚刚脱离了虎口那样拼命地飞奔。
不久,泾阳太后也向秦王辞行,说她不进咸阳,直接回甘泉宫了。
秦王也放行了。
这之后,秦王到了太王太后那里。秦王告诉太王太后,嫪毐请求不去咸阳,直接回封地,他放嫪毐走了。泾阳太后也说不进咸阳,直接回甘泉宫,他也放行了。
太王太后听罢,道:“政儿,你要做郑庄公吗?”
太王太后道:“这就是韩非所讲‘爱人不得独利,待誉而后利之;憎人不得独害,待非而后害之’……”
秦王点头,太王太后有些担心,问:“没有险情吗?”
秦王道:“臣孙决心抗一抗——料是无妨的。”
太王太后点了点头。秦王又道:“臣孙求太王太后一件事……”
太王太后道:“儘管说……”
秦王道:“把华典给臣孙……”
太王太后立即意识到,嬴政的要求不是过分的。相国暂停行政,嫪毐变了心,赵高指望不上了,身边的太监统统轰了出去,眼下,这孩子几乎一人孤军奋战,身单力薄,需要帮手。太王太后想到,嬴政知道华典是她少不了的太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她要人的。
太王太后道:“成,现就可以让他过去……”
秦王道:“臣孙谢太王太后了,只是这事不急,回咸阳后请他过去就是——忙完了这一段,臣孙再叫华典回太王太后身边……”
二十一、大计(1)
儘管嫪毐不太相信秦王会设伏在半路上杀害他,但他还是一直提心弔胆,一路之上数次惊魂。
这种心态直到进入泾阳境内才渐渐消失。
安全了。
他已经与泾阳太后约好,安全到达后,彼此派人告知。
到了自己的府邸,他本想等太后那边的消息,但精神上一鬆弛,他就禁不住了——立即睡去,因为他已经度过了两个不眠之夜。
在他睡了两个时辰后醒来的时候,太后安然到达的消息传来。
嫪毐感到饿了。他醒来之后,饭菜已经备好。方才是一隻脱险的奔狼,现在是一隻若干天没有进食的饿虎,所谓狼吞虎咽,他拼命地吞噬着爪下的一切。
眼下的嫪毐,只有在吃净脸前的猎物之后才可能思考。
他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自己竟安然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这样,自己就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这后一点尤其让他难以相信。难道嬴政这小子就不晓得“纵虎归山”是一种怎样的含义吗?
应该说,这种含义嬴政是知道的。但知道为什么还纵虎呢?
不错,嬴政在寻找罪证,并不轻易捉他。但不捉也不应该放呀!
嫪毐清楚地记得路上他向秦王请求不随大队进入咸阳直接到领地来时的情景。当时,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判定,秦王一定不许,而是用什么藉口让他去咸阳,控制他,直到把他的可以公开的罪证找到,将他抓起来。
可那种可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为什么呢?
左想右想嫪毐也想不明白。
最后,嫪毐干脆不去想它了。现在是,一不做,二不休,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呢?
谋反。
谋反,他早已经决定了。
我们还记得,先前嫪毐驾车到咸阳郊外去闹出车祸的事吧?
那次,他摔断了右腿,摔断了三根肋骨,成了一个瘸子,身子的右侧短了许多。
对他而言,心理的伤害比起外表的伤害更加厉害。
他自己偷偷地哭了三天。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令嫪毐感到不平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他对吕不韦已经从绝对的崇敬,变成了怨恨。你吕不韦凭藉自己的那点臭钱,凭藉自己的手腕,成了相国,一言九鼎,又凭藉自己的职权自由出入秦宫,和自己的相好待在一起,亲亲热热。而我嫪毐为了进宫会见自己的心上人,就得走割傢伙的路子,儘管自己和泾阳内外配合,施展了计策,没有真的把那玩意儿割了去,但做太监给人精神上带来的羞辱感,那种难受的滋味,你们哪一个尝受过?
一边是嬴政,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边是吕不韦,一边是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嫪毐难以接受的,就是这两个天上地下。
好剑宁折不屈,大丈夫同样宁折不屈!
一个“反”字便在嫪毐心中酝酿着。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