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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装作没听见,迟迟不动,秋白却犯了难。

裴熠心头那股无名火又被倏的点燃,他二话不说一把上前握住霍閒的手臂,将袖口向上一翻,那节瓷白的手腕便被迫搭在脉枕上,「诊」

裴熠看着他,话却是对秋大夫说的

秋白一愣。

房中寂静无声,霍閒垂在长袖下的左手握着拳,目光一直追随秋白的表情,心中已是惊涛,这种变化叫他陡然生出一种强烈想要躲避的欲望。

霍閒在这一刻想起师父季淄的话。

「古医书记载,虎骨印是世间奇毒,巫医以人体为器,炼虎骨为引,以此在体内种毒,凡是中此毒者,脉息微弱,似久病之相,每冬至夜临,心腹之内,如有万物噬咬。这种蛊毒会在人皮肤上留下印记,中毒者的时间越久,印记越深,待它通体呈黑,便死在体内,化成黑血融进人体,蛊死便是人死。」

季淄说:「世上的医者千千万万,能解此蛊毒者不足一二。」

季缁倾尽前半生所学,才将他送到大祁,「你要记住,千万不可让人知道这种毒还尚在,在你身上。」

那时候,霍閒还不是特别明白,难道不是让别人知道了,才又更多的机会解开它么?

良久之后,秋白才鬆开手,「并无大碍,就是脉象有些乱。」

霍閒唇角一勾,还未开口便又见秋大夫皱起眉:「世子从前是否受过什么伤?」

霍閒一愣,刚沉下去的心又浮上来,但那只是稍纵即逝的变化,并未被察觉,他从容的说:「没有。」

秋白的本事裴熠从不怀疑,霍閒的回答太过从容,以至于反倒令人生疑。

「那就奇怪了。」秋白说:「世子脉象比常人要弱的多,像是久病未愈造成的。」他略思索了片刻,重复着又问了一遍:「真没受伤么?」

被两个人四隻眼睛看着,霍閒有些无处遁形,他说:「真有什么,还能瞒得住秋大夫妙手?」他看向裴熠:「侯爷不信,不如让秋大夫再诊诊,诊出来,我也好对症下药。」

他这么说,便自觉的捲起衣袖,大大方方的将手伸了出来。

「这......」秋白有些尴尬,他收起脉枕,道:「待我回去翻翻医书,兴许能查出什么。」

秋白行了礼,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继续不要脸的跪求大家的海星。

第37章 纠葛(七)

桌上是秋白留下来的药瓶,裴熠伸手扒开瓶口红色的木塞,一步步走到木塌面前才停下来,他抬脚勾了一把椅子过来。

「獭髓。」裴熠坐在椅子上,嗅了嗅瓶口,说:「秋大夫这是把你当成了宫里的贵妃了。」

霍閒没说话,抬手将凌乱的衣领重新理好,裴熠就这么看着他,明明他是在整理,看着却总感觉那人的动作像是在宽衣解带。

「好看么?」霍閒说:「还是,你想知道什么?」

他这么说话还带着笑,可裴熠却没什么表情。

他的那种逼视让人望而生畏,霍閒便转过头,望着窗外。

良久之后裴熠才冷淡的说:「我以前见过你。」

不是似乎见过,也不是问他是不是见过,裴熠说的笃定,那是一个嗅觉一流的飞将对自己判断的坚信,这种熟悉的感觉衝破层层迷雾,击溃了他由来已久的疑虑。

「没喝就醉了。」霍閒一哂,刚要抬腿下榻,却被裴熠拦脚挡住。

「没有就说没有,跑什么。」裴熠眼角一挑,那冷淡的审视顿时化作玩味的调侃,他摩挲着药瓶:「秋大夫留了这么好的药,不用可惜了。」

霍閒闻言正要伸手接,裴熠却不妨让开,「自己哪能看得见。」

裴熠没让他拿到药瓶,却抬手挑了他的下巴,拇指抵在他的下颌上迫使他偏开头。

领口下露出大片的肌肤,红色的抓痕明显,一半藏在衣领里,一半敞露。

药膏贴着肌肤,不时伤口处便传来一阵灼热感,霍閒下意识地因为这不适后仰了半步,岂料裴熠手劲却大,捏着他的肩说:「别动,否则我稍一用力,你这脖子可就断了。」

霍閒好笑,这种唬小孩的威胁在他看来毫无攻击性可言,索性昂着头,说:「我惜命,脖子在你手里,你想问什么便问。」

裴熠看着他,忽的想起幼年时母亲生忌的时候,父亲曾带着他去陵墓前去祭拜。

那时裴熠还小,对于生死还理解的不太透彻,只听父亲和身边的人每每说起母亲的时候,总是一阵嘆息。有一回他不小心打碎了母亲房中的一尊花盏,他以为爱母亲入骨的父亲定会责骂,但闻讯而来的父亲并没有骂他,他只是将碎片一块一块的拾起,捧在手里,说:「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像这尊花盏一样,轻轻一碰就会碎。」

裴熠不解地问:「什么是美好的东西?」

那时裴熠只有高叔稚身高的一半,他迈开步子,走到裴熠面前,透过半阖的窗沿,看着长空出神,「能让你觉得活着有期盼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裴熠伸手去摸高叔稚身上的盔甲,硬的割手。

他又盯着高叔稚腰间的佩刀,说:「它很美好,我碰碰看会不会碎。」那刀是年幼的他所有的期盼,他盼望有一天能像父亲一样,在千军万马中挥刀杀敌将,他要做跟父亲一样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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