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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他,这人如此做,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直,不乘人之危。得了得了,她对自己说,用不着多想。他是处男,她不是处女,那又怎么样?说实话,高潮之后,全一视同仁地厌恶。

她等着他向她点明。「你真是个性动物。」

他没有,他到火车站去打听南下的情况。他说,咱俩比所有逃难人轻鬆,一身轻,无亲无故,无一寸地无一片瓦,两手一甩走四方。他有许久未刮鬍子了,像个土匪。

离开老城的这一夜,日本人与国军在城北铁路线上交上火。「放爆竹吧,热热闹闹的,」她躺在床上说。月亮把房间照得蓝白蓝白的,她的话听起来像呓语。「一定丧了好些人命。」

「起码今晚绝对安全。明天一早设法溜上火车,打天下去,攻克下那个高不可攀的霓虹之都。」他翻了个身,双臂往天花板张开。

「你上来。」她温柔极了。

他的手臂停在半空,没料到她会这样。

为感激他,她决定把自己连同未出生的婴儿,在今夜托盘交给他。这个看上去力大强悍的男人,应当长个同样的武器。她空虚的身体,渴望被捣毁。在做爱中任灵魂自由游荡,身体如碎片飘散。她喜欢对方收拾她的尸体,而不是她去收拾对方。

见他呆呆的,她挺着大肚子,从床上坐起来。他靠近床,浑身哆嗦。汗从脸上沁出,弄得她的手湿腻腻。

「你不愿做,还是……」她实在忍不住。

他抱住她的身体,半晌,滑在她的脚下,「别问我。」

刚才他的反应不是由于激动,而是害怕和女人做爱。那么帮帮他吧,她扯下他的内裤。肚子里的婴儿连连踢蹬,只得放开他。她忍着难受走向洞口大的小窗,呼吸着外面并不新鲜的空气。

这座到处是洋楼洋人的城市一再进入她的梦,以前和现在。第一个走进咖啡馆的是短髮女子,穿着不俗。短髮女子身后跟着大师,他手里牵着小小的儿子。

奇怪不奇怪,她总是落在一男一女的世界中,但这次是自找的。

侠客买不到火车票。之后,费足劲才弄到二张船票,赶紧扛行李坐船南下。

大师约他们在这家咖啡馆见面。他们比约定时间早到近一个钟头。

有时是她,有时是侠客,写信给大师,平均一周二封。自从进入这特大城市的人海中,天天盼着能与大师见面。大师就是打开这个城市和整个文坛的钥匙,他们住在最便宜的亭子间里,焦灼不安,什么也干不了,等候的时间如苦刑。大师给他们回了信,叫他们耐心。他们激动,真耐心了。但第二天,他们走上街,刚走一段,就不得不折回。没钱,这座城市会立刻将他们的心臟挤压得停止跳动。除了大师,一个熟人和朋友也没有。回到亭子间里,给大师写信,才不至于绝望透底,他们向大师借钱,请大师介绍工作,大师依然让他们等。我们能等待,他俩写道:他们在勤奋写小说。一点也没抱怨大师。

大师又来信,还写了见面时间地点。可刚一坐下,寒喧一番后,她就开始说送掉的女孩。

由于她不得不去医院,推迟南下的时间。不然还能早点见到大师。婴儿虽早产,但活着。侠客没和她商量,就把孩子送了人。她身体非常虚弱,顾不上女儿。医院很小,医生个个都老。

侠客对她摇头示意,而她却不懂,继续说,她很想念女儿,可惜一眼也未看。声音并不大,但仿佛全咖啡馆里的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的冷汗冒出来,唯有大师的目光是异样的。有好几秒钟,她感到他的亲切和慈爱,完全没有他作品中讽嘲的刀刃之光。

侠客赶忙从米口袋似的包里掏出二部书稿,他和她各一部。大师很高兴地接过来,要她和侠客随便谈谈。谈什么呢,侠客直向大师点头,连连说:「请恩师多多指教弟子。」

短髮女子插话,让心事重重的她说。于是,她说,这部长篇是关于家乡的一段故事,写这部小说竟戒去她日深一日的鸦片瘾。

短髮女子和大师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但看得出来,短髮女子也很喜欢她。为此短髮女子从大师怀里抱走儿子,到一旁教他识字。

一次见面,结果是由大师给她和侠客各出版了一本小说,杂誌也开始连载,他们终于光光彩彩进入文坛,文坛承认了他们的价值。这座冷酷的城市一下改变了模样,每团霓虹都露出媚态。侠客焕然一新,再也不是进门后一张脸,出门后一张脸。她却比以前更为愁闷。

那天她梳了两条辫子,穿了件经自己手工改的衣服。点点红花在衣角衣领,与满街流曳的迎春花潮相互辉映。她心情陡然变好,进了大师的家。短髮女子递过来的茶水,她捧着,觉得喉咙痒得发痛,她已经与大师熟到经常能来的地步。

短髮女子站起来,打量她。单独一人面对短髮女子,她承认紧张。但她的眼睛没有移开,或许因为大师,她才对短髮女子兴致勃勃。

文学圈子的人都知道短髮女子和大师并没有正式结婚,但与大师天生一对。作为女人,似乎还应当柔美一些。大师不想剖析自己,繁琐沉闷的家庭生活,短髮女子在为他作牺牲,他需要这牺牲,却并不讚赏。

「我不喜欢婚姻。」

「你是说你不适合婚姻?」她没料到短髮女子会这么说,一时竟无言以对,「以前?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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