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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当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啊?这里是宁国。连蔡侯都被斩了!快点起来!君侯就要出门了!」

「我阿兄有经国纬地之才,君侯怎可将他视作玩物, 随意赠予他人?!要知道君侯能得首功, 我阿兄是唯一一个给他作证的!岂能得到如此待遇?!」喜终是憋到内伤, 憋不住了。

「什么待遇?你二人不过战俘, 要什么待遇?还有你!若不是你阿兄为君侯作证, 君侯将你赏赐给他,你早就被送去封地挖水渠,怎有机会在此忿忿不平?!」

几句话说的喜哑口无言,礼越发得意, 再次恶声催促:「庆,还不快起来?!难道你想让君侯等你吗?」

宁纾直接卷了被子把自己头脸一裹,浑身又气又恐惧,那个梁樾竟然要将她送去给宁纠!!

他明知宁纠是什么样的人!

他明知她那天为他作证后,狠狠得罪了宁纠!

他居然为了缓和与宗室的关係,将她推了出去!

是,她是打断了他日后卖惨的计划。

是,她把太子哥哥混同宁纠抢功的事给半道制止了,以至于他们没有得到严惩。

但是,她确确实实,扛着压力为他做了证!

这人居然这么报復她!他究竟是不是人!?

难道作为阉人庆,她就该乖乖等死吗?

礼看劝不动,也懒得再劝,转脚回去找君侯復命。

走到君侯寝居之所,只见里外仆妇匆匆而过,礼一时不能进门得见,就站在门外候着,虽是屋檐下阴影处,阴凉非常,但是他心里却燥得慌,不时抬首望向内里,看有无人唤自己进去。

自征蔡回来后,君侯就很少说话,饮食也骤降,特别是献俘后带着这对阉人奸佞归家,更是当天一夜烛火未眠。礼素知君侯虽年少,但是曾主政一国,心境不是一般人能比,究竟那两个妖孽有什么过人之处,竟令君侯不能夜寐?

终于里头收拾停当,有传唤声来,礼赶紧进了去,一五一十把那对阉人兄弟俩的不知好歹给说了一遍。

「君侯,这两个人简直不知所谓。怪模样妖妖娆娆的另说,单他们对君侯不敬的态度,就该严惩。」

话音刚落,礼听到君侯吩咐,声音冰冷「将阉人庆带过来。」

礼喏喏,幸灾乐祸而去,梁樾走出寝室,缓步而行,迎面来的风没有拂去他心头的沉闷情绪,反倒搅得他再次回想起某个人,回想起尘封记忆中她的每一句话,她看向他的每一眼眸光。

明明,她已经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来缠着他?这些年,死了那么多人,王后、父王、季肥、平舆君,整个梁国都快死光了,为什么偏偏午夜梦回之时,她却是出现最多的?

明明,她从头到尾都是谎言,为什么自己想起和她一起的时光总是甜的、暖的?够了,这一切,不过是他年少无知才会被人俘获,浪费的感情还不够多吗?

明明,世上的人都不记得她了,连亲手杀死她的季武子都不记得她了,为什么他还总是停止不住地想起她……那些与她一起的画面,不断因为什么人什么事就会突然跳跃出来……甚至在他最难熬、最痛苦的亡国之夜,都在向他提出死亡的诱惑……

明明,这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她了。心底一点都没有她了,可是突然出现的阉人庆,那个可笑的奸佞,居然有着和她一样的一颦一笑,轻易衝垮了他筑起的遗忘城墙。那一天,他鬼使神差地问他,「你是不是认识我」,那一晚,他整夜未眠,记忆里遗落的画面全部涌现,反反覆覆,一遍一遍撕扯他的内心,他努力转移注意力,可还是像被下了蛊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他被孟季迷惑的太深,以至于总是无意识地寻找与她有关联的人、物?所以这些年,他久久不能放过自己,所以那个阉人庆轻易地挑起了他的心涟?

可是那个阉人,分明眉眼、长相,甚至性别都与她迥异,究竟是怎么做到令他仿佛看见了她的?是神情!是动作!是行动间的姿势,全是一模一样!

究竟是世间真有如此怪诞的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别有用心的阴谋?

梁樾的心仿佛被神人抚慰,又仿佛被厉鬼撕扯……

他做不到见到那个阉人时心如止水,也做不到任由他在府里不去见他。甚至他有想过,这个阉人当初迷惑蔡侯奢,是否那蔡侯奢的心境之初也与自己一般?

……他想见他,如潮水灌入钱塘的失控想念……

「君侯,小人将庆带来了。」礼的声音打断了梁樾的纷乱心绪,却更加拨乱了他的心弦。

「让他入我车舆。」梁樾淡淡道。

宁纾被礼推搡着,进了车厢,差点跟梁樾撞上,堪堪在他面前几指距离的地方才停下衝力。把住车壁。还未等她惊魂定下,便听梁樾说:

「你可认识孟季?」

噗——

宁纾简直要喷血了。这么刺激?见面不过几次,就开始聊感情史?

她不由得摸了摸庆的脸,手掌之下,水嫩腻滑,如果不是在梁樾面前,简直忍不住想继续摸下去,手感真好啊。

见梁樾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宁纾赶紧放下手,她这样是不是像个变态?!

「不认识,如果君侯想说。我愿意聆听。」宁纾的唇角努力勾起温和的弧度,竭力把此次出行的目的按下,先听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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