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间行走
花兮夺路而逃, 从密密麻麻的如山林般的木偶中狂奔上山。
她追着小白出来的时候没穿鞋,此时慌慌张张,光脚在无数枯草碎石间划出了血痕。
她跑着跑着,逐渐慢了下来, 因为那些人偶并没有攻击她, 只是笑盈盈地望着她, 穿着各式各样不同的衣服, 有些是练剑的短打劲装, 有些是她睡觉时贴身穿的大红亵衣,有些是大红的云肩襦裙, 有些是雪白漂亮的小冬袄佩着精緻雕花的暖手壶,有些是夏季穿得轻薄大袖纱裙飘逸灵动, 连发上束着的红绫都一一还原。
花兮越跑越慢, 最后愣愣地站住。
这绝对是一场梦, 而且是一场最诡异、最离奇、最不现实的梦。
因为就算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魔障把她卷进去, 至多也就是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漂亮衣裳……而绝不是復原出她数百年间,在清净道师门,穿过的每一套装束。
花兮感到头晕目眩, 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衣服,反正都是小青置办,甚至很多都是小青自己做出来的。
师父不喜她穿旧衣服, 但凡看见衣服小了、旧了, 就示意小青丢掉,所以虽然她算不上生活多奢靡, 但穿过的衣服也数不胜数。
她虽然记不清, 但她能认得。
她一件件看过去, 只觉得头脑都要炸开*T 。
连睡觉穿的亵衣都一件件还原了!!!
这魔头不仅法力高强, 而且还他妈的是个疯批偷窥狂魔,白天看就算了,还在她的寝房打了个洞,每天偷看她睡觉!
花兮觉得毛骨悚然,如冰水泼下,从天灵盖一直凉透到脚心。
她劈手抢过一个人偶手里的剑,那人偶还用顶无辜顶可怜的清澈眸子望着她,嗓音甜美:「你做什么?」
花兮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就是我,你的剑就是我的剑,我用一下怎么了?」
那人偶撇撇嘴,哼道:「我要告诉萧九辰去。」
花兮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像你这样撒娇了,你除了脸,可真是一点也不像我。」
花兮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剑,握紧了,一鼓作气衝上山顶,用没受伤的右腿,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房门。
花兮心跳如鼓、声音颤抖地大吼:「是谁?!出来!?」
房门空旷地晃荡了几下,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些认不出的玉石绸缎花瓣金丝银线堆在桌角,在窗外的月光下萤光流转,都是极好的料子。
花兮看到一个未完成的人偶,那人偶还没有点上眼眸,乌睫垂落,肤白胜雪,被柔软的宽大浴袍裹着身子,孤零零地立在一根木头架上。
似乎是怕戳疼了她柔嫩的肌肤,那木头架上还用棉布包了边。
花兮嘆为观止,忍不住抬起她的手,和自己的手比了比,竟然分毫不差,连右手虎口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门外又传来像风铃似的轻笑,那笑声由远及近,像是海浪似的从山脚下涌来。
花兮急忙持剑靠在门后,从门缝里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的人偶都活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簇拥着一个大红的身影。
那身影如云一样飘逸潇洒,速度极快,仿佛只是轻描淡写,身形几晃,就从山脚晃到了山顶。
就那一晃的速度,比驭云御剑也慢不了多少。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花兮屏气凝神,打算那魔头进屋的一剎那,就抢先把他制服。
谁知那人的脚步停在了门口,逆着光,嗓音低沉却像蜜一样甜。
他弯腰柔声问:「怎么了?」
被花兮抢了剑的人偶,挡在他身前,跺脚嗔怒道:「我的剑被抢走了。」
「不生气。」他单手把那人偶抱起来,轻鬆至极,用另一隻手递了块糖给她,道,「我再给你做一个。」
花兮刷的一下从门口闪出来,剑光直刺而去,喝道:「我看那倒是大可不必了!」
那剑笔直地刺在他身上,咔嚓一声,折成了两段。
花兮沉默地拎着断剑,沉默地抬头,竟觉得眼前一幕莫名的熟悉。
月光下,那人生得清冷深邃,俊美脱尘,肤色过于苍白,衬得如霜月色都暗淡下去。
他望着她,眼里丝毫不掺杂怒意,连最浅的责怪也没有,只有像对待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
花兮映在他眼中的那一剎那,右腕的千丝镯似乎微微*T 烫了一下。
萧九辰温柔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听话,不该抢别人的东西。」
花兮愣愣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那种该死的感觉又席捲而来。
她觉得自己在一个无比荒诞无比诡谲的梦中,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做戏。
那不是她认识的萧九辰。
她认识的萧九辰,或如仙君般冷俊,或如山巅白雪般肃然,或沉默或仇恨,或孤独或薄情。
他从没有这样温柔,句句带笑。
……他从没有这样疯魔。
花兮立在原地许久,才想起来要说话,一抬头,却发现萧九辰迈步向前,抱着那人偶进屋了。
烛火明艷,屋内亮堂,他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轻声说:「进来吧,关上门。」
花兮沉默地迈过门槛,在身后关上门。
他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偶,一个混在成千上万无数人偶中,最普通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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