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说的是气话。
萧御问文国公,「倘若依照秦王殿下的要求,将国书退回去,大兀会如何?撕毁和谈协议,翻脸迎战?」
萧御毕竟是文臣,不太懂边境战况。
文国公与皇帝对了个眼色,没有立即吱声。
目前是大兀尚有战力,而大晋没有,真的要打起来,指不定谁吃亏。
裴沐珩从文国公脸色中看出一些门道,幽幽笑道,「既然大兀尚有战力,那文国公想过没有,他们为何提出和谈?真的只是摄于大晋威势吗?」
皇帝看着孙儿,「珩儿,莫非你接迎大兀使臣,有所收穫?」
裴沐珩作揖道,「回皇祖父,前日夜里,孙儿佯装喝醉回帐,无意中探听到,大兀之北的齐齐哈尔河罕见出现断流,大兀境内很可能已出现干旱。」
皇帝一惊,
「原来如此!」秦王抚掌一笑,「既如此,咱们态度必须强硬,逼他们答应咱们的条件,提供十万匹战马来。」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秦王的国书退回去后,大兀三王子仿佛早料到会如此,提出一个请求。
「陛下万寿在即,不如咱们两国比武,以来助乐。」
大晋岂能露怯,自然得应下这个要求。
但私下,文国公神色凝重与皇帝道,
「陛下,这是他们的缓兵之计,意图用比武威慑大晋,看来,这次比武,他们有备而来。」
随后几位肱骨口若悬河,商议如何排兵布阵,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但皇帝眉头依然紧锁。
将其余人挥退,只留下了文国公与燕平,最后又借着处理文书摺子的由头,把裴沐珩留下了。
裴沐珩坐在一旁替皇帝翻阅文书,将摺子分门别类整理。
这厢文国公见皇帝脸色难看,便径直开口了,
「陛下该是看出来,这次大兀目的并非和谈吧。」
皇帝摇着头,捏着那比武奏章往地上一扔,
「他们哪里是来和谈的,是打着和谈的旗号,来跟朕要东西的,朕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文国公,朕问你,倘若真要打,大晋还撑得住吗?」
文国公露出苦色,起身拱手,「陛下,真要打,自然能打,只是必定是民不聊生哪。」
「可总不能任由他们捏着鼻子吧!」皇帝伏案而起,怒色冲冲。
燕平跟着站起身,沉吟道,「陛下,不管如何,眼下得把和谈应付下去,不能被对方捏着鼻子走,他们要比武,咱们作陪,但是,接下来不急着和谈,就让他们在行宫吃酒玩乐,醉生梦死,且看看,谁比谁更沉得住气。」
皇帝闻言脸色好看了些,「这个主意不错,且这么办。」
文国公望着窗外夜色幽幽,长嘆一声,「可这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说到底,国库亏空,军粮不继。
皇帝闻言神情復又凝重几分,忽然间就看到那边一丝不苟整理文书的裴沐珩,开口问,「珩儿,你不是去了扬州一趟,事情办得如何了?」
燕平与文国公均朝裴沐珩看来。
裴沐珩起身绕至皇帝跟前,行了一礼,「皇祖父,孙儿回营便给您上了个摺子,您忘了瞧嘛。」
皇帝抚了抚额,回眸看一眼御案,仿佛在寻摺子,随后似想起来了些,「你好像是说要改革盐政?」
「是。」
「怎么改?」
裴沐珩拱手一揖,正色道,「朝廷素来实行盐引制,商户从朝廷手里购买盐引,去盐场支盐,再往指定州县分销,朝廷得了银子,收于国库,用于各项国政。」
「可如今军粮紧缺,运输不济,孙儿便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皇帝期待看着他。
裴沐珩道,「开中!」
文国公与燕平交换了个眼色,不解其意。
裴沐珩解释道,「准商贾将粮食运到边关指定要塞,再给与盐引,商贾拿着盐引回盐场兑盐,再行分销,如此可省却了朝廷运粮之苦,也能充实边境,最大程度解决军粮不足的难题。」
殿内骤然一静。
山间的天暗的很快,没多久暝色四起,司礼监掌印轻轻燃了一盏宫灯。
书房骤然亮堂了。
皇帝怔怔看着他,脑海将他的话来回嚼了几遍,觉出其中要害来,干瘦修长的手臂抬着,半晌没有寻到支撑,离他最近的燕平察觉,抬手伸过去,皇帝紧紧捏着他掌心,这才寻到借力点,眼底抑着激动道,「妙啊。」
燕平也十分振奋,由衷讚赏道,「着实很妙,如此效率更高,也免了朝廷购粮派粮的艰苦,三公子智慧绝伦,世间罕见。」
文国公也在一旁拍案叫绝,「陛下,快些将三公子遣来兵部吧,有他在,臣领兵作战无后顾之忧啊。」
皇帝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来,「哈哈哈。」
高兴一阵,想起难缠的大兀使团,皇帝再嘆,「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
裴沐珩料到皇帝会这般说,笑道,「所以,孙儿还有第二策。」
「哦?快快说来!」
文国公和燕平搀着皇帝坐在案后,三人纷纷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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