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卷轴

这里是黑城，满地碎石，寸光如寸金的地方。

随风而起的沙石碎屑，撞向了附近的墙壁，只听得“咚，咚”几声中，夹杂着刺耳的摩擦音。

长者回过身去，已经分不清眼前的谷昂，到底是因气温骤然降低而颤栗，还是因这副弱小的身躯，承受不住内心可怕的欲望而抖动。

可谷昂那异常坚定的眼神，虽在他这消瘦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但长者还是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因为，这坚定的眼神，让长者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那你跟我来吧。”

长者抱起桌上的死花，招呼着谷昂跟紧他。

长者颤颤巍巍的穿过庭院，径直的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谷昂走在长者身后，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开心、和一种即将得救的激动感。

跨过高高的门槛后，长者瞪大眼环顾四周，见无异常，便悄悄地紧闭上了房门，扣上了门闩。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四口之家的水墨全家福，图上的墨水被潮湿的空气打乱了轨迹，整张图变得模糊不清。

可图上最小孩子脸上的痦子，还是让你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长者，尤其他抱着的那盆花，更加让你确信。

“这是我的家人。”

长者边说边走到了桌子旁，放下了倚靠在自己怀中的那盆死花。

谷昂看着长者屋内毫无他人的生活痕迹，不禁的在心里说道：“长者现如今都已六十有余，他的家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了吧....”

“哼——”

长者好似听到了谷昂的心里话般，清了清嗓子说道：“他们早就被那个所谓的命运杀死了，如今这里，只剩我一人，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谷昂听了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面对早已知道的结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

“除了我的父亲。”

“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谷昂急忙走到长者身旁，不解的问道。

“还记得我之前说，我们黑城有一位是自然死亡的吗？”

“什么？记得啊...啊？..该不会是...？”谷昂恍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是我的父亲。有一天，我父亲毫无征兆的就没了呼吸，再也没有醒来。他...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这盆花，咳..咳咳。”说着，长者抬起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的那盆死花。

“自从我父亲抱着这盆不知名的花回来后，他整个人就疯了。逢人便说自己去白镇见到了神仙，拿到了解药，说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哼，可惜没人相信啊！”

长者突然提高音量，尽显沧桑却有力的声音环绕在这偌大的房间里。

“所以，是真的吗？先生，解药真的就在白镇？”听到这里的谷昂愈发兴奋了起来，却忽略了长者话中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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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只不过到如今，我一步都未曾踏入过白镇...我用尽我这一生去做准备！用尽一生去证明父亲他说的没错！可还不是怂，一天又等一天，一年又等一年，耗到了这副德性，真是可笑之极！”长者下垂的眼神里满是懊悔与嘲讽。

谷昂见长者如此不甘，便连忙上前安慰道：“先生，您放心，过不了几天，就是四月四无涯日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去白镇，找到解药！您没完成的心愿，我来替您完成！”

长者看着谷昂充满信心的模样，他拉过谷昂地手，不停的拍道：“好啊...好啊！那我就将我毕生的心血，都交于你，等着你凯旋归来！”

长者用手撑着桌子费力的起身，走到那幅模糊不清的全家福面前。枯老的双手轻轻将图画往上一提，一个仅能伸进一只手的洞赫然出现。

长者将右边的袖子一把撸到肩关节，一片一片清晰可见的血痂赫然出现，双腿微微弯曲着，小心的将整只手臂送进了洞穴，刚好填满。

只见长者微微转动着肘关节，稍一用力，房梁一颤，一个完好无损的卷轴出现在长者的手中。

用左手的袖子这么轻轻一打，散落在卷轴上的灰尘，由快及慢的飘荡在空中，随之沉于大地。

“我虽然一步也未曾踏入过白镇，可这么多年，那有关白镇所有的书籍，我也算是全都精读了不下十遍，并择其重点，写于这卷轴之中，倒也不算什么都没做吧！”

长者慢慢望向谷昂，顿了顿说道：“可这信息的真假....还是需要你来切身体会，去认真辨认的，毕竟这点我确实是无法做到....咳咳...咳.....希望这卷轴能帮到你，快拿去吧！”

长者沾满泥土的右手上，是装载了他整个人生的卷轴，递到了谷昂的眼前。

谷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这卷轴愣在了原地。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老夫举得胳膊都酸了！”

谷昂这才连忙回过神，弯腰俯身，双手接过“不好意思先生，刚刚看的有点入迷了”谷昂挠着头笑嘻嘻的说道。

长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催促谷昂：“快去吧！快去吧！”

“嗯！谢谢先生...！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您就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谷昂的声音越来越小，奔跑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在走廊尽头的转弯处，随着余音一起消失不见了....

又是一片寂静....

长者呆坐在那里，看着那副全家福，颤颤的说道：“父亲，也许，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桌上那盆死花又脱落了些许花瓣，长者缓缓舒展开来的眉眼，也只是呆呆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右手，也慢慢腐烂掉皮....似在坐等着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