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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页

陈寐随手翻了最上面的一本,夹着他的笔记——一笔一画条理清晰地写明了,什么是民俗学、民俗学的意义、民俗学的现状……一页一页往后翻,沈银字迹清晰地还作了总结。他针对性从打铁花出发,写明了它发展的难点和重点,还列想了几条改善现状的建议。

教育、实践、媒体、网络……他有自己的想法,把能够去突破的地方都列了出来。

陈寐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他对打铁花的热爱,对这片土地的热忱。他更能体会上午的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了。

重新摆好他桌上的东西,陈寐找了个椅子坐下,打算等他回来。只是等到他都犯困了,也未见沈银。陈寐不解地揉揉眼,隐约中听到了另一边的动静。

他凑近窗缝竖起耳朵听,耳朵都要贴上玻璃了也听不清话,只隐约能听出是沈银和爷爷的交谈声。

无意偷听,他只是閒着没事又属实好奇,拉高外套拉链朝屋外走去。

夜里九点的院子静悄悄的,也难怪他能听到爷爷屋里的声音。这个时间的沈喆已经熟睡,察觉不到周遭的声响,沉沉地在梦乡酣眠。

夜里的雾气浓重,玻璃窗户因冷暖温差而蒙上了厚重的霜,昏黄的灯光映着熟悉的身影。

雾气缭缠模糊了陈寐的视线,他看不清沈银的身形轮廓,只得全神贯注于细碎在风里的交谈声。

「阿银啊,这件事情爷爷瞒了你这么多年……我记得那时你比现在的阿喆还要小,还不会说话,更不会走路……」

什么事?陈寐蹙了蹙眉,双手附在窗台边,不由得地朝前凑了凑。难道是关于沈银的父母?陈寐心想。

一直都没听他提及过关于父母的事情。之前又听老护士说小时候的沈银都是爷爷带他看病,那沈银的父母应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吧,陈寐猜测,或许也和小叔他们一样在广东生活。

可怜小沈银,陈寐心疼地缓缓呼出一口气,白茫茫的水汽又将窗玻璃蒙上了浅浅的一层。

「但你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我,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我就想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傢伙……夜里寒,又是在那么一个惨澹晦暗的巷角,你就这么看着我,没有哭声,安安静静地在纸箱子里躺着……」

长期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让陈寐有些吃力,尤其是这个姿势格外伤腰,他反手撑着腰间,趴开双腿调低位置的同时,改变这彆扭的姿势。

只是他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沈银和爷爷的第一次相遇会是在一个巷角,为什么小沈银会出现在纸箱子里。

须臾大脑宕机,陈寐错愕地没稳住脚跟往后退了几步。咔吱清脆一声响,他惊恐地看着地上被踩断的枯木干,呆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什么声音啊?是阿喆吗?」

窗内飘来疑惑的声音,「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吗?」

「是大头吧。」

沈银沙哑的声音让心慌的陈寐稍稍镇定了些。他轻手轻脚地拾起地上的枯木干,纠结着不知是继续听下去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地离开。

内心煎熬,又无措地杵在原处,现在的陈寐听不进任何,包括闻声而来的大头正好奇地盯着他,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所以,沈银是爷爷捡来的。这个想法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生出怜悯之心。

陈寐僵硬地立在柴堆旁,回想初见沈明树他们如此阻挠沈银学习打铁花,清早又是说出那一番话,现在陈寐全都明白了,

什么传内不传外、什么传男不传女的,他当时只当是封建糟粕,谁曾想真有老顽固会把它奉为圭臬,可笑又离谱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沈银的身上。

陈寐气愤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心疼沈银。怎么办呢,不知道现在的沈银会是怎样的心情———难过?伤心?感激?还是……他想像不出来,甚至都无法专注心神地思考。

演绎过形形色色的角色,他都能融入其中去感受去理解去表达,不同的角色性格不同的人生经历,他都能慢慢地找到状态,可唯独现在不行。陈寐难以置身于沈银的世界,以他所想,这太难了。

他有点苦恼,因为现在他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的离开,他看着身后的背影一点点靠近,而后就清晰的听到沈银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席捲他的全身。

「你都听到了吧。」

不是一个反问句,而是在已知答案的情况下的陈述,语气平淡无波澜,除了沉闷的尾音,陈寐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就像是刚才在屋内的交谈没有发生过一样,陈寐回身,视线几近与他平视,他看清沈银面色的平静,如湖面般无波澜。

「你……」陈寐不敢与他直视,嗫嚅道,「你……没事吧?」

沈银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到了他手中的小玩偶,「其实这个玩偶不是阿喆要我给你的。」

「我知道。」陈寐收起小玩偶,感受到了他在有意躲避他的问题。

「是我当时看你心情不太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看到了阿喆床上的玩偶。」沈银经过他的身边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看到它会高兴。」

「奥。」陈寐点点头,搬来小凳子在他身边坐下,顺顺小熊的毛递到他面前,「诺,你现在拿着。」

沈银没说话也没抬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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