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活下去

慕羡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片漆黑，黑暗深处隐隐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而身体周围总是给他一种像是被沼泽淹没的异样感。他挣扎了一下，又发现身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很轻松地挥动了手臂。但是身上被黏着的感觉却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明显，虽然他依旧感觉不到别的什么异样，但那种沉重的感觉像是把他的精神拖进了深海，挣脱不得、如影随形。莫名的疲惫感很快就席卷全身，他也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精神与肉体已经完全脱离一般的疲惫。

好困……慕羡阳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困意，但是心底隐隐有谁的声音一直提醒着他不能睡着。那声音飘忽不定，就像是有人隔了很远向你大喊，而你隐约听到了内容，又听不真切。他只是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也让人很安心，直觉告诉他这声音的主人值得信任。

不能睡……精神的沉重压着他，就连思考都很费力，但那道声音一直存在，虽然忽而清晰忽而细微，却从不间断。然而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支撑自己不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保持清醒了——无法思考，也没有任何帮助，在一片虚无里保持清醒本身就是一种让人无力抵抗的折磨。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没有死角的黑暗中，睁眼与闭眼都相差无几，他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否还睁着眼了。

“不能睡！”那声音突然在心底炸响，让他一下子真正清醒过来，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睁开眼后，他眼前却是陌生的天花板。

“小初韵？！”终于重新连接上自己的记忆后，慕羡阳猛然起身，焦急地喊了一句，匆匆环顾一周，发现小家伙只是趴在床边睡着了就放下心来。

“叔叔……”小家伙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喊了一声。

“没事没事，你睡床上来，我正好下去活动活动。”说着，慕羡阳离开陌生的床铺，把小初韵抱了上去。

也许是小孩子心性使然，原本一直表现得成熟而冷漠的小初韵此时却捏住了慕羡阳的衣角。其实她早就已经累到睁不开眼睛，一碰到床就蜷缩在一起沉沉睡去，只有捏住慕羡阳衣角的手不愿意放开。

轻轻拿开小初韵的手，又拉过被鲜血染红的被单，找了个干净点的位置给她盖上，慕羡阳这才开始仔细地观察四周。

陌生的房间里，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床。书桌上没有积灰，还有一根燃过的蜡烛，椅子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桌下；床上除了那床被染红的被单其他都很整洁；整个房间都没有明显的灰尘。

看来这里还经常有人住？是活人？还挺精致啊。评价之余，慕羡阳心里有些激动，自己终于能见到另一个保持着意识的人类了，又忍不住想调侃两句。按理来说，一般人在这种世道下，有个安全点的地方就很不错了，哪来的时间那么在乎照明和卫生？但这家伙不一样，很明显晚上还会在书桌上看点什么或者写点什么才会有那截蜡烛，这卫生也弄得挺干净，床铺可能都换洗过。这绝对不是一般人了，起码在面对变异种四处出没的这种情况下也显得十分淡定，普通人如果还有谁能保持冷静就会选择逃跑吧。

说起来……是这家伙救下了我们？昏死前的一段记忆终于浮现，到现在他都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运气好有人出手相助，他们两个谁都活不成。

这该死的世道。慕羡阳伸手摸了摸身体上曾被抓伤的地方，即便现在已经摸不到任何痕迹，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似乎隐藏在皮肤下，依旧隐隐作痛。

同时他也惊讶于自己恢复的效果，毫无疑问，有这种效果的只可能是他曾经亲身试验过的黑色结晶了。那么多伤口，这黑色结晶都能救回来，而且一点伤疤都没有……这简直是外伤药里的咖喱神油啊。

窗外，阳光终于穿透乌云照射下来，神圣的光芒吸引了慕羡阳的目光。

终于放晴了。

贺行舟浑身浴血，站在马路中央抬头看了一眼穿透了乌云的光柱。

他的周围已是尸横遍野，背后不远处就是他死守的居民楼。也正是因为有他守在这，在慕羡阳昏迷的几个小时里，没有一个感染者能够靠近那栋近在眼前的居民楼，每一个冲上前的感染者最后都成了躺在地面上的一具尸体。然而最让他头疼的是那些绕开正面选择从另一边闯进居民楼的一些感染者。他不得不抽身尽快解决那些家伙再赶回正面战场，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靠近居民楼。

如果只能在这种位置防守就有些危险了，只要继续有感染者从不同方向闯进来，说不定它们真的可以成功解决房子里的人。

不过那个小家伙还是让人惊讶。贺行舟心里感叹。在他解决了那些从别的方向靠近的感染者后，那个小女孩竟然敢自己跑出来去为了那个男人收集那些感染者析出的黑色物质，这到底是无知还是勇敢呢？贺行舟不知如何评价，虽然自己觉得这种行为极不明智，却还是久违地品尝到了感动这种情绪的滋味。

眼神重新落向那些畏畏缩缩被杀怕了的那堆感染者，贺行舟精神上的疲惫似乎就在那一小会儿的思绪里被消解了，而在先前的厮杀里，他所吸收的大量黑色物质带来的力量感依旧经久不衰。可以说他重新回到了最巅峰的状态，甚至要强于之前的任何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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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除了解决你们，也没有别的可干了吧？

他向前一步，同时稍微矮身前倾，猛然蹬地发力，如箭般弹射而出，冲入了感染者堆里，随性的四处游走，右手所化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