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在这看不见尽头的高架桥上。
副驾驶座，半翻着白眼的黄姝屏住呼吸，一副阿黑颜的表情，强忍着不敢出声，生怕影响到旁边的陈墨瞳。
单手握着方向盘的陈墨瞳倒是一点没有小命危在旦夕的紧张，反而还有空从身前的沟壑里掏出一颗薄荷味的润喉糖，丢进嘴里嚼碎，边嚼边大笑道，
“黄姝对吧，放轻松点，想叫就叫吧！嘶嘶嘶……呼呼呼……爽……你要来一颗不……嘿嘿嘿……”
“不用了……啊啊啊……”
“对！就这样，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呵……呵……”
在两位女高音的尖叫声与法拉利引擎的咆哮声中，法拉利的车载音响里突然传来了陆陆续续，突兀的，低低的笑声，两人一愣，暂时停下了大喊，她们没听清是电流杂音还是CD机被黄姝颤动手脚不小心打开了。那笑声低沉而厚重，但又宏大且庄严，仿佛卡西莫多在敲击钟楼里青铜的古钟。
随着这声笑声，铅色的云层即刻笼罩着高架桥上方的整片天空，天空在几秒钟里就黑了下去。紧跟着一声暴雷，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坠落，像是天河开了闸门，又像是金毛狮王马上登场。
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耳边轰然爆震，闪亮如极光。
“咚咚……咚咚……咚咚……”
是心跳，也是战鼓。
前路有虎，踱步慢行。
极度敏感的混血种神经明明白白告诉陈墨瞳，前方有什么比后面几只畸变者的怪物正守株待兔地等着她们。
非洲大草原上，两头漂亮的斑马终于被一群鬣狗赶进了狮群的领地。
可法拉利没慢下来，畸变兽们也没慢下来，后者是无知，前者是无奈。
“黄姝，你的运气平时怎么样？”
陈墨瞳突然还有心情，转头问黄姝道。
“为什么要问运气？”
“有更大的就在前面，是生是死要赌一把了！”
“说实话，烂透了！那学姐呢！”
“我？诸事不顺！”
“那怎么办？学姐！”
“凉拌！你喜欢路明非吗？”
“喜欢！”
“他告白了吗？”
“没！”
“你告白了吗？”
“都没！”
“答应我，回得去后，千万别跟路明非告白！他告白，也别马上答应！”
“为什么？”
“攒人品！”
发动机转速表的指针早就在危险的红区停滞许久，转无可转，陈墨瞳紧握方向盘直视前方，前方只有水银般的水光，什么都看不清。雨水淋透了两人上下的衣物，显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她们就像是两条奔向银色大海的美人鱼。
只不过，等待她们的，
是变回人鱼，沉沦于海底？
还是变成泡沫，破碎消失？
突然，法拉利跑车好像在路上撞到了什么，一个倒霉的黑影被法拉利的车头狠狠地撞飞，挡风玻璃都被涂上了黑色的血，又被暴雨冲刷。
法拉利不免因为撞击而减速了，只不过车后的那些畸变体暂时无法顾及陈墨瞳她们两个了。
一个接一个的如同恶鬼般的黑影替她们纠缠住了那些畸变体，每一头畸变体都是莫明其妙的强大，几乎几下就将一个孱弱的黑影咬住，吞下，制造出骨骼被碾碎的噪音。
直到出现几个比其他黑影都高大，魁梧得像是个巨人的大黑影，只有它们能一对一束缚住了那几头畸变体，然后与越来越多的黑影一同饥渴地分食着畸变体身上，滋滋冒烟的腐蚀性血肉，直到仅剩下一具苍白的骨架。
简直是地狱六道中，饿鬼道与畜生道之间的恐怖战争。
红色的法拉利重新提速，高架桥远处出现了一柱炽烈的白光，就像是夜行山路的旅人看见了村口瞭望塔上的探照灯，不由得加快脚步，到了那里就能放下一切不安，美美地休憩一晚。陈墨瞳和黄姝都热切地望向前方，哪怕她们其实也明白这个世界已经根本就不会有哪里的安息之所。
然而流离的飞蛾，总爱追逐幻梦之光热，心存侥幸。
直到。
陈墨瞳听见了马嘶声。
她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虽然很像马嘶声，可那匹马该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它的吼声沉雄，像是把雷含在嘴里吼叫，它的鼻孔里射出电光来。它就该是头从龙族史诗里走出的怪物，就该是她眼前这匹欺诈与戏剧之神洛基的直系血亲，纯血的次代种，独眼的主神座下龙侍，名为斯莱普尼尔的八足神马。
白色光芒中站着山川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无意识地抠挖着水泥路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的细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像蒙着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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