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阳（10）

除了使用备用电源的电磁步枪探照灯所发出的光柱之外，四周一片漆黑。周宇豪转过拐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雪莉也关闭了作战装甲操作系统，在没有地图导航的黑暗迷宫中靠着电磁步枪的探照灯独自摸索。

她的手里牵着一个苏瓦里安人小孩。

雪莉看到亮光从后面照过来，猛的回过身，把苏瓦里安人小孩护在身后。两个人目光相接，一时无语。她那乖巧可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你……”周宇豪率先说话了，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他预料到发生眼下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但他想不到雪莉真的傻到会去做。

雪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宇豪……你不应该来找我。”

“我确实是不该来！让其他人找到你，然后把你拖到军事法庭上去！”周宇豪气急败坏地低声吼道，“你知道，按照《共同体条约》，为外星种族提供援助是叛国行为吧？！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最后收网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能带着她逃到哪儿去？！”

“就算这一切都是徒劳，总得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吧？！”雪莉不依不饶地回敬道，“宇豪，你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这场大屠杀，他们以纯净种族之名对外星种族所做的一切，这都是错的！战争无法结束战争，只会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对，你说的都没错。可是你看看你身后那个孩子眼中的仇恨，我们当着她的面把她的亲人朋友杀了个一干二净！难道你能指望她以后做一个乖乖女，当厄运来临时引颈受戮？！”周宇豪焦躁地胡乱比划着，“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如果我们人类想要生存下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不！不是！”雪莉眼里噙满了泪水，但她毫不让步，“总会有办法让大家都好好地活下去的，黑暗时代终归会结束！难道错了一次就要一错到底吗？！”

周宇豪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对外星种族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他也想找个平静的星球，过平静的生活。如果雪莉愿意和他一起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但是现实如此，不是他能左右的。

“雪莉，拜托你清醒点吧。乌托邦的梦想早就过时了。”周宇豪苦涩地说道，“你对历史了解地比我清楚，难道你以为帝国崛起是偶然事件吗？如果没有殖民冲突，恩里克·冯·阿马迪厄斯会在沙特莱安揭竿而起吗？说到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如此，外星种族亦是如此。这场战争，或早或晚总会到来！从古至今，终结战争的梦做了多少遍，然而哪一次实现了？！”

“哦？那照你这样说，人类击溃霸主，反而是一切悲剧的根源了？”雪莉寸步不让。

周宇豪痛苦地一拳打在了墙上。雪莉说的有道理，但他也没错。他也期盼着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他也期盼着有人站出来终结人类与外星种族互相施加的暴政。

但，为什么非要是你不可？

他站在通道中间，无可奈何地看着对面固执的姑娘。她在独自进行一场注定要输得一塌糊涂的斗争，而且她会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探照灯的光柱照亮了彼此，但除此之外，只有漆黑的深渊。

“没有哪一场革命不需要殉道者。”雪莉轻声说道，牵着那个苏瓦里安女孩小心翼翼地挪向黑暗深处，最终在灯光的边缘转过下一个拐角，消失不见。

“殉道者吗……？”周宇豪喃喃着。一幅雪莉昂首挺胸地站在军事法庭上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眼前。那具看似柔软的身躯里装着一个与外形完全相反的刚强的灵魂，甜美的声音在为了与她自己毫不相干的生命而滔滔雄辩。

她大概是期待着这个情景吧……

周宇豪对着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摇了摇头。他不是嗜杀成瘾的恶魔，但他也不是心怀苍生的圣人。接到命令，执行命令，然后努力活下去，他只是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普通人而已。

“嘿，你，站住！”

从雪莉离开的方向传来一声断喝，是波派的声音。他完成猎杀后从另一边追了过来。

见鬼，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周宇豪刚刚才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他悄悄摸过去，探头观察了一下那边的的情况。雪莉护着苏瓦里安小孩站在墙边，波派手里的磁轨步枪指着他们两个。雪莉遭到突然袭击，枪口还朝着地面——毫无疑问，如果她有任何妄动，波派会毫不犹豫地就地射杀“叛国者”，实时上传的作战装甲战斗记录会为他的行为辩白。

波派似乎忘了附近还有个存在于地图上的“第三人”。

“她只是一个孩子！无论别人做过什么，她都是无辜的！”雪莉看到了冒头观察的周宇豪，试图拖时间。

波派没注意到他，他还有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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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记录系统的视频传感器位于头盔上，几颗精准的子弹能在摧毁战斗记录系统的同时击毙波派。但如果有人调查地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战斗发生时周宇豪一直就在波派附近。

“闭嘴！你这无耻的叛徒！”波派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只要服役够了年限，星际雇佣军的上等兵可以无条件晋升下士，但之后的每一次晋升都需要军功，而逮捕或击毙“叛国者”无疑能让波派攒够晋升积分。尽管逮捕“叛国者”的积分更高，不过波派看起来并不想冒险，毕竟如果俘虏脱逃的话，他反而会背黑锅。

或许这一秒，或许下一秒，波派手里的磁轨步枪就会把雪莉和她身后的苏瓦里安小孩一起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