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风吹竹林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睁开眼，仰面是繁星闪烁的夜空，夜风轻柔，吹来一阵熟悉的清香。
两界山竹林。
原来，又到了这里么。
白树尝试起身，可周身剧痛，连抬起手臂都有些困难，索性动也不动，就这么躺着，看着星空。
皎皎天河，星汉灿烂。
但头脑很混乱。
很多画面交织在一起，理不太顺。
脑海中不断浮现洛小荷的脸庞，自己也深感意外。
虽然六年来时时会梦见小荷，可从未像刚才那般真实。尤其是云城海边的场景，小荷的样貌，并不是自己记忆里的样子。
这场景究竟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洛小荷与小蝶……
想起来了，自己和小鱼回了阳界，她们两……成了邻居！为何感觉那一瞬如此梦幻？
但如果不是梦境，小荷当真会被广告牌……
念及此处，难以呼吸。
仿佛心里有道极深的伤口，一直知道它在那里，也已经习惯。但突然间又一下子把伤口狠狠扒开，新插了一刀。
不论是梦是真，终究一次次看着关心的人受到伤害，却完全无能为力。
白树紧紧捏起拳头，即便全身剧痛也不松手。
李墨说过，肉体的伤药石可医、元丹的伤修行可补，灵魂的伤，只要灵魂足够强大，完全可以自愈。
自己不是鬼魅，不是妖族，只是个瘦弱平凡的人类，只能凭借灵魂去克服这一身剧痛。
可这钻心剧痛难道是意味着，自己的灵魂竟如此的弱小吗？
不服！
任凭疼痛深入骨髓，直刺神经，任凭全身要爆裂一般，仍然紧紧捏着拳头，咬紧牙关，内心的悲怆与愤怒，全然对着自己发泄出来。
再疼又怎样？身体上的疼，不及心头那道伤的万分之一。
已快要到极限，但仍未晕厥。未晕厥，那就远远不够！
这点小疼，算什么厉害！
这点小疼，有什么资格扛不过！
白树硬是强撑着，一点一点爬起身子，最终笔直地站在竹林之中。
夜风吹过，衣角飘飞。
这一刻，白树忽然意识到，所谓自愈，根本就是一句谎言。
弱小的灵魂不敢直面疼痛，一旦感到疼痛即缩成一团。
强大的灵魂不仅敢于直面疼痛，更逼迫自己习惯疼痛，无惧疼痛，最终以远胜于疼痛的意志力驱使着身体。
呵，这算哪门子自愈。
但这就是强者的灵魂！
仰望夜空，夜空深邃无边，似无尽宇宙，似茫茫人海，似漫漫时光。
白树站了片刻，适应着这份疼痛，同时思考着，要何去何从。
前两次入两界山，都是小鱼将他带走。此番，小鱼还会来吗？
迈开脚步，缓缓在竹林中前行。
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尖，但连牙关都已不屑去咬。这疼痛，就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吧。
世事无常，众生皆苦，入世苦，出世也苦，放不下斩不断的，唯有心里的羁绊。
若有羁绊，何来逍遥，若有思念，如何释怀。
禹禹独行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内心竟越发明镜。
如若见到小荷的那一瞬不是梦境，便是上天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受一丝伤害！
任何命运弄人，想要强加在亲人身上的痛苦，就由自己来一力承受好了！
归心似箭，可竹林仿佛无穷无尽。
心里愈发燃起即将见到小荷的希望，剧痛早已不那么明显。脚步渐渐加快，最终已然飞奔。
若能见到那个弹琴的白衣老者，说不定也能指点自己尽快离开此地。
在哪？在哪？
不知是何缘由，总觉得有个方向有异常的吸引力，也许是冥冥中出口的召唤？
认准这个方向一路狂奔，隐隐觉得地势上行，竹林由密到疏，松柏由疏渐密，须臾便完全奔入参天古树之林。
地势陡峭，树冠繁茂，如织就一幅天幕，林中隐有迷雾，在深幽的夜里更显神秘深邃。
白树心内焦急，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可前路茫茫。
难不成要陷在这两界山中？
快到耳边只听到风声与脚踩落叶的声音，却未留意在树影至暗之处，一双双幽绿的瞳孔闪动，黑影重重，几乎整个古林都在潜伏跟随。
忽而迎面一片天光，却是处奔腾的涧水，将古林天幕划开道口子，一轮巨型残月悬在头顶，月光如霜。
白树停下脚步，俯身掬水而饮，清冽甘甜，神台清明。
正欲缘涧上行，却猛然听到林内一片窸窸窣窣，犹如百虫夜行，闻之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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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色身影嗖地窜出密林，立在涧边一处石头上紧盯白树，双瞳幽绿好似鬼火。
月光下，这只动物身形像猫，通体如墨，但面上雪白，后背居然有对翅膀，微张的口中显露两颗骇人的獠牙。
这是个什么东西？
未及细想，嗖嗖嗖，又窜出三只，已成合围之势。
白树余光向林内一扫，倒抽一口冷气。点点绿色幽光没有上千也得成百，这阵势，能把自己撕成碎片！
眼前这四只，口中发出“噜噜噜”的声音，缓步逼近，獠牙显现，凶相毕露。
白树被逼缓步后退，很快，半只脚已踩入涧水。
敌无可敌，这身衣服虽刀枪不入，但脖颈仍是软肋，如果呆在这里，必然只有被瓜分吞食的结局。
白树心下一横，返身向涧内一跃，若涧水不深，至少能逃到对岸，尚有一线生机。
薄靴触水，一个踉跄，竟如同踏在实地上，白树毫无准备，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但瞬间调整了姿态，不再是向对岸，而是逆流飞奔而去。
毕竟对岸也是古林，多半也有这等怪物，如果自己能渡水如平地，那这条涧水反而是极好的逃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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