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徐静舟自然看出这赵氏心里头打着的是什么主意,于是面色不善道:「夫人难道是指望着宛妃娘娘帮您将玉娇姑娘逐出宫来?」
赵氏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听闻如今那宛妃娘娘正当受宠,皇后娘娘反而是过得一日不如……」
「住口!」赵氏的话还不曾说完,就已被徐静舟冷声打断,「皇后娘娘的事,岂是夫人可妄议的?」
赵氏骤然被徐静舟呵斥,面色也不由得一变,可念着还需要眼前人帮忙,便又咬了咬牙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道:「徐大人提醒得是,只是眼下于民妇而言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徐大人心善,总归不会愿意看着我与我儿玉娇被这宫墙分与两处吧。」
说着,她又要作势抹起眼泪来。
若是那日的徐静舟不曾瞧过那封信,恐怕也确实会被赵氏这番表演糊弄了去,可惜他见过那信里边的字字句句,将那些污言秽语都瞧得分明,自然知道这赵氏心底在盘算着什么,于是也再没兴致与她拐弯抹角,只直言道:「夫人不必在徐某面前伪装,几月前,徐某已经见过玉娇姑娘,玉娇姑娘也已经将一切告知,眼下,徐某是万万不会再帮夫人了。」
徐静舟这会儿拒绝得倒也全然不曾留有情面。
赵氏见徐静舟竟已将话说到这份上,便也不再伪装,只道:「平日里要那贱蹄子和那些个公子哥多说几句话她都不肯,没曾想竟是愿意同徐大人说这些。」
又上下将徐静舟打量一番,很快生出旁的心思来,又道:「既然徐大人对玉娇如此维护,想来也是动了心思的,不如这样,徐大人去求了皇后娘娘也好,宛妃娘娘也罢了,只要能求得她们放了人,我便做主将她许配给你也不是不成,只是这聘礼钱却不能少了,这样,也总归好过在那宫里头继续熬着,等年纪大了,更是寻不着好人家了。」
赵氏这会儿倒并非诓骗徐静舟,是当真起了这样的念头。
她虽瞧着这徐静舟官职不大,但好歹是个朝廷做事的,大不了那聘礼多要些,总不至于亏了本钱。
赵氏原以为徐静舟听了这话,定会满脸喜色的应承下来,却不想他一听这话,面上怒气更甚,斥道:「徐某倒是头一回见你这般模样的母亲,竟是将孩子当作可以买卖的物件一般算计,玉娇姑娘是个活生生的人,是要留在宫中,还是要嫁与何人,总该是要听一听她自个的想法,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母亲的,也不当只瞧见利益二字!」
到底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便是怒极,也说不出什么真正难听的话来。
只是毕竟不是什么好话,赵氏又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听到这儿哪里还忍耐得住,张口便要骂人,只可惜徐静舟却并未给她这个机会,抬眼看了看一侧的宫门道:「夫人若是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胡言乱语,本官倒也并非不能寻个罪名将夫人送入牢狱之中,届时,夫人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些。」
徐静舟向来谦逊,这倒是头一回以「本官」自称。
赵氏原本见徐静舟性子绵软,方才敢如此嚣张,如今见他拿出官员的架子来,面上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迟疑,犹豫了几番,到底不敢再招惹,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
夜色渐深,宣明殿烛火依旧亮着。
外间月色浅淡,只有朦胧的光亮照进里间,与通明的烛火相较,几乎是细不可闻。
陈俞坐在书案前,紧锁的眉头始终不曾鬆开。
他在想着废后之事。
虽然白日里被那些臣子逼得不得不做了让步,可他却并不曾舍弃这个念头。
只是朝中那些老顽固实在不好应对。
可他又不愿再让贺宛受委屈。
如此想了一整日,竟也未曾想出个解决之法来,不由得越发烦闷。
等外间打更声响起,文锦便又硬着头皮进来催了一回,陈俞也觉身子疲累,正欲起身,却见外间风气,烛火明灭间,他恍然想到,若是小满自请废后,那便是朝中的那些老顽固,应当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了。
他的思绪瞬间清明,浑身疲累也好似尽数消失不见,转身便要往殿外走去。
第三十四章
文锦不知陈俞为何突然变了心思, 只能一边跟上他的步子,一边劝道:「圣上,如今已近亥时, 您再有急事, 也当明日再作安排才是……」
陈俞的脚步顿住,他抬眼看向殿外, 浓重的夜色几乎将所有原本能瞧见的东西淹没, 唯一能瞧见的,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光亮。
文锦瞧不清楚他的神色, 只见他又低下头去,道:「那便明日吧。」
***
日子一旦重复起来,便过得极快。
赵筠元在永祥殿中一日復一日得过着相同的日子,不知不觉间, 已是到了九月, 天气也渐渐转凉。
冬日好像要比往年来得早些。
窗前那束红梅却依旧艷艷地开着。
这是今早刚送来的红梅, 从那日赵筠元说了喜欢梅花开始, 每日她的窗前都会有一束新采的红梅。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可被人这样心心念念地记挂着的感觉, 总不至于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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