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枝缓缓地伸出手,在晴尘的蓬鬆大尾巴上抚了几下。
但晴尘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更低落了。
就在他准备再继续追问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尾巴上落下了湿漉漉的、滚热的液体。
晴尘的尾巴绷了起来。
再看向礼枝,她不知何时泪水盈满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被扯断的佛珠,向下坠落。
「吶,晴尘一定也觉得我麻烦不断吧。」礼枝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从一开始的瘴气,再到被筑紫定位,还有现在的不知来源的莫名其妙的晦气。」
晴尘有短暂的怔然,第一时间想要表达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但礼枝全然被情绪包裹其中,他便保持了沉默。
「我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个运气不怎么好的人。」礼枝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说道,「比如上课抽人去黑板上写题,最难的题永远点到的是我;虽然得到了很多老师的喜欢,但有些老师就是莫名其妙地从一开始就讨厌我。又比如和一群人一起做了同样的事情,被罚的是我,被表扬的是别人。」
晴尘用尾巴安抚地轻拍她放在膝上的手。
「来到日本第一天疯狂坐错车,迷路,然后开始失眠,然后是掉头髮、爆痘、暴饮暴食、痛经痛到晕过去还有根本谁也治不好的耳鸣之类的。一直努力,一直只能目送这样那样的同学合格第一志望的大学。终于轮到我读到喜欢的大学,大家都游刃有余,我却为了课业夜不能寐,每天都在担心能不能毕业。」礼枝的话音越来越混乱,哭腔逐渐占了上风,几乎把她的话都模糊成了呜咽,「学部的采访,同样的平台同样的内容,我的那条视频流量只有别人的四分之一。小组作业全员摆烂,我帮日本人同学写了她的部分,还被指责写得太差。我不是任何人的最好的朋友,不是任何人心目里的第一优先级。我是『那个、那位同学』『顾什么来着』『中国来的那位』,是无人在意的背景板。」
「晴尘啊,我以为来了自己喜欢的地方,读了梦想的大学喜欢的专业,人生就会不一样。但是这更让我意识到,就算是自认为做成了很了不起的事,自己也还是那个运气不好的、诸事不顺的、看着别人一个一个从我身边跑过去的笨蛋。」
「礼枝呀,」晴尘的嗓音轻且浅,眸光微微闪动着,「一直以来都这样辛苦,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的礼枝呀……」
听到温柔的声音,礼枝哭得更凶了。
又觉得被看见这样突然崩溃的样子很丢脸,礼枝干脆把脸埋进晴尘的怀里。
晴尘抬起手紧紧抱住她因为哭泣而起伏的身体,柔声说道:「稻荷神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但是爱是他想给予你的最重要的东西。」
第29章 第二十九块油豆腐
礼枝和晴尘从异界回到家。
拓云和早雾见到礼枝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 都被吓了一跳。
「主人大人是遇到了什么事?」
「是被之江的土地神欺负了吗?」
晴尘微笑着看向已经平復下来的礼枝,道:「礼枝的每一天都比大家想得艰难,拓云和早雾应当多关心礼枝才是。」
拓云和早雾当场眼泪汪汪地怜爱地注视着礼枝:「主人大人, 原来您这么可怜。」
礼枝:「……倒也没有很可怜吧……」
拓云和早雾忙来到餐厅,「我们已经为主人大人准备好了晚餐。请主人大人享用。」
礼枝没什么胃口, 婉拒了两位座敷童子的邀请。但是晴尘则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道:「不吃饭会容易生病哟。」
想到那没完没了的黑色雾气,礼枝只得坐到桌边。
今天的晚餐是一如既往简单的和食, 米饭配荞麦麵的主食加主食,外加一杯麦茶。
无咖啡因的麦茶对于睡眠障碍者来说也十分友好。
礼枝虽然不想吃, 但人已经坐在桌前, 不得不静下心来,慢条斯理地吃饭。
食物的调味很清淡, 所以易于入口。
吃了一会儿,礼枝对吃饭的抗拒也降低了一些。
温热的汤入口, 热量走遍全身,让她久违地放鬆了下来。
全身紧绷的神经鬆弛的时间, 大脑的思绪也会变得自由, 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之束缚。
乱飞的思绪拼凑成一个全新的想法——
这样的家里,似乎真的有「家」的感觉。
是家庭,是家人,是紧密相连的, 你, 我, 他/她。
出门在外接近三年, 礼枝始终都是孤身一人在奋战。租房、交保险、看病、考学,等等等等, 不一而足。
偶尔身边有可以陪伴左右的人,甚至是只能说说话的人,好像也不赖。
如果,如果的话,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只是短暂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礼枝立即摇头否决了自己。
她能遇见晴尘,纯属巧合罢了。
现在他们在一起,是为了恢復之江稻荷神社周围民众对于稻荷神的信仰。等目标达成的那一天,她就会亲手把他送回神坛,继续一个人的无穷无尽的漫长的生活。
她必须随时做好体面道别的准备。
然而,即使分别的那一日终将到来,在那之前,这样的能够让人在痛苦之际什么也不用想就可以任性躲藏进去的日子,也会使得礼枝产生贪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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