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可悲地想,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也许某一天继父醒来,就彻底结束了尹凝的这场噩梦。
从医院出来,她整个人都没了光彩。回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
她家门口,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暗处,那人听到动静摁灭手机朝她看来。
尹凝发愣的功夫,裴佑航已经下了几层台阶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
「你怎么来了?」
裴佑航奇怪她戴着口罩,但更奇怪她脖子缠着纱布。
「想见见你,不欢迎?」
裴佑航兴致好的时候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没。」尹凝扯出笑容,一边上楼一边掏出钥匙。
一进门,她就被裴佑航拉住。
「脖子怎么弄的?」
他说着,顺手摘掉她脸上口罩,红肿的脸颊映入眼帘,尹凝看见他眸光暗了几分。
「怎么弄的?」
尹凝笑得云淡风轻,「昨天有患者家属堵我,我没把她儿子抢救过来,她一时难以接受。」
医闹的事情很常见,裴佑航看她一脸释怀,马上就信了。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她红肿的脸颊,「疼不疼?」
「没事。」尹凝握着他的手指,笑说,「你帮我上药吧?」
裴佑航勾唇,「好。」
厨房有一把高脚椅,她把药水递给他就乖乖坐好。
裴佑航俯腰,专心帮她涂抹,尹凝盯着他的唇看了几秒,看得裴佑航也开始分心。
快结束的时候,尹凝突然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裴佑航耳根红得很快,面不改色地拧上药水瓶盖。
等他整理好医药箱,尹凝站起来,两隻胳膊勾上他的脖子。
「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裴佑航扶着她的腰,另一隻手自然摸到她的蝴蝶骨。
她的脸近在眼前,红红的,肿肿的,带着刺鼻的药水味,那双眼睛却明亮,清澈,掩盖着懂事和委屈。
「以后我会多陪你。」
「说话算数?」
裴佑航笑着点点头。
尹凝笑容放大了些,但很快又愁眉苦脸。
裴佑航问怎么了。
尹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佑航,你说实话,今天不能见你爸妈,是不是你爸妈还没打算接受我啊?你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裴佑航看着她,看得自己五臟六腑像是被掐了一下。
「不是。」
大手拂过她香软的长髮,「家里有点儿事。」
「不是因为我?」
「当然。」
尹凝在他怀里长舒一口气,那样子逗乐了裴佑航。
两人抱了一会儿,尹凝说该做饭了,裴佑航也撸起袖子,「我帮你。」
他向来在这些细节方面做得很周到。
和裴佑航一起站在水槽边的时候,尹凝突然傻乐起来。
「笑什么呢?」
尹凝发自内心地说:「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做饭了。」
裴佑航知道她母亲去世,父亲对她不管不问,唯一有感情的继父还躺了好几年。听到这儿,一下子心疼起来。
「凝凝。」他湿漉漉的手坚定地握住她的手。
尹凝听见他说:「我会陪你,不光今天,还有未来。」
尹凝笑笑,没应声。
碰巧这时有人敲门,裴佑航一边擦手一边往门口走。
门打开,门外空无一人。
裴佑航又踏出去左右看了看,仍是没有人,只听得楼上几声孩子的嬉笑声。
尹凝走过来,「谁啊?」
「没有人,应该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尹凝没多想,但当转身关门的一刻,突然后脊一凉。
她找了藉口回卧室看手机,江伝琛在十分钟前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叮一声,最新的信息弹出界面。
江伝琛言简意赅:出来。
第20章 怂货
尹凝借着扔垃圾的名义出门。
楼下没什么动静,她便朝楼上看,上了几层台阶,发现一身黑色礼服的江伝琛坐在台阶上,手心摊着几颗喜糖,正在十分恶劣地逗小孩玩。
他穿戴整齐,两条长腿曲着,手臂搭在大腿上,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琥珀色的瞳孔里带着几分幼稚的笑容。
尹凝跟他对视上,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江伝琛扫了她一眼便作罢,对小孩说:「都是你的了,谢谢你帮我敲门。」
他手掌一翻,好看的喜糖像下雨似的落在小朋友手里,小朋友用双手接都不一定能接住,说了句谢谢哥哥就高高兴兴地跑回家。
而江伝琛不紧不慢起身,掸了掸身下的土,姿态悠閒地迈下台阶,他穿着昂贵的礼服,让破败又布满灰尘的楼道蓬荜生辉。
尹凝内心闪过一个让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他刚参加完婚礼就过来了。
江伝琛走到比尹凝高一节台阶的位置停下。
「姐姐,你不老实。」
尹凝背后再次传来凉意,「我没有。」
江伝琛倏尔笑了,「我要是不来,你准备留他过夜?」
「是他来找的我。」
江伝琛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笑意全无。
尹凝顿时如鲠在喉。
她卖了个乖,江伝琛问她准不准备留裴佑航过夜,她回答的是另一回事。而很明显,江伝琛不是好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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