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嫔从来没在这类聚会上见过云皎。
不,在她进宫之前,她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高贵的艺术只会在少部份人的手中流通,这代表云皎在画画上根本不可能有多高的造诣。这就像是要求一个从来没走出过大山的学生用纯正法文回答「你对区域链的前景和风险有何看法?」,从问题就设置了高不可攀的门槛。
哪怕没想得这么露骨地刻薄,其他出身名门的妃嫔也都默认了……
熙常在的画作,不可能有多高的价值。
江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本宫觉得没有看的必要。」
云皎呃了一声:「要不娘娘还是先看一下?」
这熙常在,敬酒不喝喝罚酒。
妃嫔们看向云皎的目光,几乎是同情了。
「哦?倒成本宫的不是了,那还不快将熙常在的画作展开来看看?也给本宫一个面子,让在座各位来品一品。」
好,那她就让她死得明白!
自己一人羞辱熙常在尚嫌不够,江嫔让妃嫔们每人都来评一评这画——评画是假,站队是真。
当江嫔说到这里,丽嫔有点坐不住了,她冷声道:「我们来贺寿的,送什么都是一份心意,难道景阳宫揭不开锅了,要借生辰之名敛财?」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到在场许多常在答应的心坎里去。
江嫔这仗势欺人,过了。
云皎听着也是感动。
丽嫔接着质问:「你在生辰逮着一个家里一穷二白,脑筋还很不聪明的常在欺负,难道就很光彩吗?!」
云皎:……
她有点不想感动了。
被当众数落一番,江嫔脸色有些难看。
她看着丽嫔,一字一句地说:「那如果我非要给诸位看看熙常在的寿礼呢?」
丽嫔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两人同为嫔位,平起平坐,她总不能欺人太甚。
云皎在这时拽了拽她,低声说:「让她看,嫔妾有信心。」
「可是我对你没信心,」丽嫔也小声说:「骗骗外人得了,自己宫里的也骗啊。」
见云皎坚持,丽嫔拗不过她,便坐下来:
「行行行,那江嫔就看吧!」
江嫔当咸福宫的人认怂退缩,心中大为得意。
宫女将画卷徐徐展开。
……
怎么说呢?
画布上画了一棵结满硕大寿桃的桃树,底下一隻仙鹤贺寿。
画技是很普通的画技。
不特别差,也不特别好,就是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从小练到大,勉强能称上一句「画得像」的水平。画面构图布局也没有别出心裁,是寻常人家逢年过节贺寿都会在家中备上一幅的烂大街款式。
云皎始终是胎穿过来的。
即使不积极学习,该有的基础她不缺,但也仅仅是基础了。她跟女先生学会了各种动物风景的经典款画法之后,便躺平摆烂。
不求技惊四座,只求不贻笑大方。
妃嫔也是同一感想。
就是……很普通的一幅画,虽然不难看,该有的都有,但肯定入不了江嫔的眼,要被眼高于顶的她狠狠奚落一番。
「呵。」
果然,江嫔只瞥了一眼画布,便收回视线轻笑出声。
只是不知怎地,现场变得特别安静,只有她的银铃般的笑声刮过每人的耳膜,格外刺耳:
「这样的画,本宫六岁就能画出来。」
「丽嫔你还敢说这是她的一番心意?这分明是最普通的贺寿图,本宫实在看不出它有何价值,从技法、立意和布局,都一文不值。」
宴席上静悄悄的,只有江嫔娇纵的声音迴荡着。
江嫔的目光锁定云皎,发现她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居然又吃了一个蟹粉包子,气不打从一处来:「我记得魏嫔姐姐素来擅丹青,不如魏嫔来评评熙常在这画?能得魏嫔点评,也是熙常在几生修来的福气。」
宫中嘴巴最毒的就是魏嫔了。
被点名的魏嫔放下酒杯,竟结巴了起来:「呃,平凡之中带有几分可贵的灵气,其实不错的,不对,也不止,是无价之宝。」
魏嫔说完,江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嫔想拉着她的肩膀问她,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熙常在这狐媚子下蛊了?就这?这还无价之宝?怔片刻,她恍然大悟:「无价,不值钱尔。」
魏嫔:「慢着,江嫔别曲解我意思啊。」
江嫔向她投以默契一笑:「我明白,如意公主在,你不便说得太难听。」
魏嫔瞟一眼那画布角落的玉印。
罢了,江嫔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这时,在场的人里心中有数的只有魏嫔、冯嫔、许贵人、纪贵人和孙常在。其他人没见过皇上的宝印,不认得玉印的出处,自然也不明白魏嫔为何态度180大改变,甚至有人已经自我怀疑起来,难道熙常在这画真有不同寻常之处?
丽嫔倒是见过,但她没记忆了。
毕竟琴棋书画她一窍不通,就擅音律和舞蹈,皇帝欣赏她那张明艷的脸庞和舞蹈,知她的短处,甚少让她红袖添香。
江嫔再点名,这回点的是冯嫔。
「返璞归真,心意难得。」
江嫔不信邪,又点了另一人的名。
「画得真好,嫔妾远不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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