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靳川言并未让她等多久。
「陛……靳川言。」时尘安生涩地叫着靳川言的名字, 很奇怪, 她方才还觉得靳川言威不可侵,可叫了他的名字后,她便觉得她同他的距离近了。
「怎么了?」靳川言看着时尘安拥着被子, 身子微欠出床帐,似乎在等待他的模样, 他提步过去。
时尘安小声道:「我是不是该回豹房去了?」
靳川言恰好走到了床边, 他坐了下来, 与时尘安平视:「这里住着不舒服吗?」
舒服, 自然是舒服的, 时尘安从小到大还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她摇了摇头:「这儿是你的床,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
靳川言轻笑:「宫里那么多的屋舍, 你害怕少我一张床?」
时尘安一想,他说的也是事实,可是,此刻在她身下的是他睡惯的床, 她道:「宫里那么多的屋舍, 也不会少我一张床, 对吗?」所以她也并非一定要睡在这儿。
时尘安抬起眼, 期待地看着靳川言。
她总是这般, 当对他人有所求时,就会睁着可爱幼圆的鹿眼, 饱含期待地专注地看着对方,好似,她所能依仗的便只有对方一人,他是她唯一的神明。
假设靳川言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就当真要被时尘安打动了。
他道:「可是你受了伤总要有人照顾,你觉得豹房的那些宫人能照顾好你吗?」
他的话戳痛了时尘安,时尘安脸上有些落寞。
靳川言道:「我就睡在碧纱橱,离你近,夜里我不习惯宫人近身伺候,因此你若身体不适,只管叫我。」
时尘安道:「桃月她们怎么样了?」
靳川言一顿,掀起的眼皮下,眼眸微敛着光:「你希望她们如何?」
时尘安道:「按……按律处置?」
靳川言颔首:「那就按律处置了。」
时尘安觉得靳川言这话有点怪,但她现在晕头转向的,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出究竟哪儿怪。她闷闷地睡下,看到靳川言往碧纱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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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却是离得很近,说句梦话都可以被对方听到。
时尘安仍然觉得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真实,她不知道桃月为何揭发她,也不知道袁姑姑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小川怎么就成了皇帝陛下。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快到寅时时,因为麻沸散药效过了,时尘安被活生生痛醒。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的明白她的身体究竟被伤成了什么样,那些藏在绷带下的伤口以这样的方式警告她不能再任性。
时尘安疼得流出眼泪来,她叫靳川言,天光暗如沉铁,她怀疑她的声音并不能穿透这密不透风的暗色,因为她叫了很多声,靳川言都没响动。
时尘安想依靠自己爬起来,她的手握住了床栏,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时尘安抬眼,对上了一具只有脖颈的尸体,桃月的头颅滚在她的床上,狰狞地质问她:「时尘安,你明明可以救我,你为什么不肯救我?」
桃月朝她扑过来,豁开的嘴里竟然没有舌头。
时尘安惊醒,她的双眼还没有适应刺亮的烛光,就感到身子坠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好似方才的冰凉粘腻都是错觉,她听着靳川言沉稳的心跳声,紧紧地拽着他的寝衣。
「做噩梦了吗?」靳川言替她擦去眼泪,「刚才你一直在叫我,」他一顿,「小川。」
身上的疼痛不是错觉,又经历了惊悸,时尘安的声音虚弱了不少,她道:「疼。」
靳川言道:「我让人去准备麻沸散了。」
时尘安点了点头。
她没再说话了,靳川言也不再追问,只是陪着她。
麻沸散很快送来,时尘安服下,服完之后似乎该睡了,现在还不到寅时,靳川言没有早朝,但白日里还有很多公务等着他,若要他点灯陪她熬着就很不近人情了。
因此时尘安懂事得什么都没说,依依不舍地自觉地躺了回去,她把被子拉到下巴下,手在被子下紧紧地抓着羊绒毯。
靳川言起身将茶盏放回桌上,然后那点豆大的烛火又重新回到了时尘安的床边,时尘安不由被吸引过去,贪恋地盯着那盏烛火。
靳川言举着灯盏问她:「还可不可以一个人睡?」
时尘安犟嘴:「可以。」
靳川言顿了下,便举着那盏灯走了,没过一会儿,唯一的光亮熄灭,暖阁里重新变得暗无天日。时尘安这时再闭上眼,出现的就不仅仅是桃月,还有小要,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时间变得漫长无比,可能只是一小会儿,可能也过去了很久,时尘安在恐惧中窒息,忽然碧纱橱那亮起了一豆灯火,时尘安喘了口气,叫道:「靳川言。」
靳川言答得快:「嗯?」
勇气泄了大半,时尘安的声音又轻了:「我不敢一个人睡。」
碧纱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时尘安的声音略微扬了扬:「你可不可以……把灯盏给我?」
摩擦的声音一顿,时尘安紧张地等着,她知道这会打扰靳川言的休息,因此她其实不报什么期待,她只是在想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可能靳川言会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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