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对策事、温亲王被贬、南衙在与北司之争里落入下风,全都发生在那一年。
谢无恙是从那一年开始生病的吗?
「娘娘。」顾詹事向姜葵躬身一拜,「我送殿下入偏殿药浴。待伯阳先生赶到,请娘娘代殿下迎接。」
「好。」姜葵颔首。
等她来到正殿的时候,凌聃已经踱步了好几个来回。姜葵方要行礼,凌聃摆手让她停住,急切问道:「无恙回来了吗?现下情况如何?」
姜葵正欲开口,凌聃迈开大步往偏殿走去,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只是挥手让她跟在身后:「边走边说。」
这位兵部尚书兼太子太师似乎一向不太喜欢姜葵。这个月里,他常来东宫教导他的学生,每回谢无恙都带姜葵前去会见他。他总是凶煞地皱着眉,望向姜葵的目光十分冷厉。
姜葵十分不解自己如何开罪了他,谢无恙只好朝她解释道,伯阳先生待任何人都是如此。
此时姜葵向凌聃说完秋狩时的情形,凌聃的目光又冷厉了几分。他大力推开偏殿的门,命令顾詹事道:「送他到我面前来。」
顾詹事扶着昏睡的谢无恙从药池里出来,他的髮丝还在湿淋淋地滴水,身上的衣服乱作一团。顾詹事为他披上一件大氅,托起他的双肩令他坐起,他的脑袋低垂着,长睫耷拉下来,沾满草药气味的水珠。
凌聃望了自己的学生一眼,重重嘆了口气。
「我为他运气疗伤,你们二人在此护法。」他毫不客气地连姜葵一起指挥上了,以眼神示意两人守紧殿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盘坐在乌木地板上,深深吐纳一次,双掌运气推出,抵在谢无恙的后心处。一股至阳至纯的内力从他的掌心涌出,缓缓送入谢无恙的体内,一点一点帮他抵御着经脉里的寒气。
谢无恙低咳一声,唇间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血色。
运功良久,凌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他徐徐收掌,令姜葵与顾詹事二人留下照顾谢无恙,自己转往另一处宫室休整调息。
顾詹事为谢无恙换过衣服,送他入寝殿休息,后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他问坐在床边的姜葵:「娘娘,你来餵药吗?」
姜葵怔了一下。
这句话洛十一也问过她,那天她坐在祝子安身边。
那一次她拒绝了。而这一次,她忽然不想拒绝了。
「好,」她说,「我来。」
顾詹事扶着谢无恙坐起来。姜葵吹了吹手里的汤药,一次次把小瓷勺送到谢无恙的口中。他睡得很沉,毫无意识,可是依然极为顺从地喝下了。他的动作过分熟练,似是在许多年里重复过太多遍。
旋即,他慢慢蹙起了眉。
姜葵停住手,望着他。
那个蹙眉的动作,实在是太过熟悉。
祝子安也会在喝药时蹙眉。她明明只看过一次,可是她记得清楚。
顾詹事仍在等待她给谢无恙餵药。她的手只停顿了一剎那,就继续抬起来,再舀了一勺汤药。
她仔仔细细地盯着谢无恙的脸,望着他紧闭着眼睛,微微张开口,慢慢咽下那勺汤药,喉结轻轻一动,随即眉心锁得更紧,几乎皱成小小的一团,眉眼间流过一缕痛苦神色。
她心念一动,产生一个古怪的猜测。
为谢无恙餵过药后,姜葵在案前提笔给祝子安写了一封信。
如果……那个隐约又大胆的猜测是对的,在谢无恙醒来之前,她都不会收到祝子安的回信。
此后,姜葵忙碌了一整日。她既要掩盖谢无恙昏睡不醒之事,还要整理东宫庶务,而后又翻墙出宫去书坊给祝子安留了一封信,一时间无暇顾及其他。
于是她并不知道,当夜,洛十一带着沈药师来到了东宫。
沈药师在偏殿内为谢无恙施过针,神情极为凝重:「这次寒疾发作后,殿下的身体状况很差……他怕是要睡上很久了。」
「大约多久能醒?」洛十一低声问。
「少说十日,多则……我也不确定。」沈药师摇着头,「这一回比三年前那次秋日宴上的发作还要厉害。」
「能醒就好。」洛十一很轻地说。
两人同时微微战栗了一下……竭力避免想像他不会再醒的那一天。
「他到底又干什么了?」沈药师厉声问洛十一,「上月初才发过一次病,这个月怎么又发作了?」
洛十一讲完秋狩之事,深深低着头:「是我无能。原本按照殿下的计划,他只需在马车里等候即可。是我没有察觉袭击者竟有两队,又未能及时赶到殿下身边……」
「他本不应该参与这样危险的事!」沈药师气得来回踱步,「我一次次说,他一次次不听!我说要多休息少劳神,他日日夜夜忙完这个忙那个!我说入秋后病情会不断加重,不可出宫亦不可夜行,他偏要天天往外跑。山野间寒气深重,他那副身体怎么受得住?」
「其实江少侠来了以后,殿下的状况一直在转好。」洛十一摇着头,「至于他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劝住他的。」
「他再这样折腾下去,」沈药师怒气勃勃,「我怕他连一年时间都没有了!」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静。
沈药师似乎懊悔自己说出此语,重重锤了一下胸口,狠狠在殿内跺脚。洛十一转头望向躺在毛毯里的谢无恙,他依旧睡得很沉,额发垂落下来,半遮住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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