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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到泉水尽头,邹言蹊突然停下脚步。

在身后的泉水叮咚之外,隐隐迭加了另一种声音。邹言蹊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

声音轻微,尚在远处,但铺天盖地,整齐划一,在两侧山壁间有一种沉闷的迴响,让人无论如何无法忽视。

哒哒哒。哒哒哒。这声音逐渐清晰。

万马奔腾的声音,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将沉默的向这边疾驰而来,速度之快,超乎想像。

邹言蹊心中奇怪,他带夏成风走的是一条无论在眼前,还是在地图上,都看不出来的路,不论梁军还是宣州兵,都绝难发现,更别提追踪过来。

「你先放我下来。」夏成风说。

邹言蹊依言,放下他。青石很小,又很滑,邹言蹊抓起夏成风衣袖下的手。

很快,当先的兵将已经到了。

邹言蹊挡在夏成风身前。他位置高,向下看去,就看到这支人马疾驰而过,数量庞大,暗沉一片,却除了前方沉闷的马蹄声,听不见更多喧嚣,连尘土都未曾惊起多少。

在前方领路的,却不是斥候,也不是战马,而是几头闷声不坑、眼光凶悍的狼。

邹言蹊恍然大悟,如他所料,狼群果然是宣州的战力,正是狼群追着夏成风的气息,带着大军一路赶来。

为首的几批高头大马十分矫健,身披战甲,马蹄过处,如同重铁敲击山石。当中一批白马更是英武不凡,兀自空在那里,眼神都带着睥睨。

身后的战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字。

夏。

邹言蹊鬆开手。

早已等候多时的宣州兵来接应他们的主将了。

前方战将一看到他们两个,立刻下马,对夏成风行礼。有副将将居中的白马牵过来。

邹言蹊侧过身,看着夏成风从身后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到岸上,腿上是不久前还在出血的伤口。那是一个刀伤,为了诱敌深入,夏成风亲手弄出来的,鲜血留了一地,才让梁军奋不顾身赶来擒拿他。

此刻被邹言蹊用白色袖带包扎起来的伤口已经看不见了,与他自己白色的衣袍融为一体,对他来说好像全无影响。

他冷静的站在高处,巡视他的队伍,翻身上马,说出的话殊无热度。

「攻山。」

说罢率先向山顶疾驰而去,一个眼神也没分给邹言蹊。

兵将们同时回马,跟在夏成风身后,如烈烈夜风,冲向山顶。

只有一句话顺着呼呼过耳的风吹过来。

「邹言蹊,你别忘了,宣州见。」

夜晚的风嗖嗖的刮着脸,也剐着邹言蹊的心。夏成风的一句宣州见,在邹言蹊心中重逾千金。

他觉得背着夏成风走了一整天,都没有此刻沉重。

邹言蹊想到十多年前,他的原身去过一次京城靖宁侯府。那时靖宁侯府治丧,侯夫人离世了,到处缟素,他走到哪里都是期期艾艾。后来,他在一个背人的花园里见到一个小孩。

当时梨花盛开,纯白无暇,香也淡淡的,很好闻,但他觉得那个小孩比满园的梨花还要好看些。

就是,哭的烦人了些。

原来离世的侯夫人是小孩的母亲。侯夫人只有一个孩子,那小孩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虽然又瘦又小,但还是挺好看的。

他就允许他做他的妻子了。

邹言蹊当时跟他说,以后会娶他。

他要用天下地图做聘礼来迎娶他。

小孩同意了。

后来,邹言蹊听说,原来男子是不能嫁给男人的,在大端,甚至是梁国,只有靠小倌迎来送往的馆子里才有男子为妾为婢的事,如此还是令人不齿。

可是他跟小孩说定了啊。

不过,论起来,他当时都不知道这些规矩,小孩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还要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这亲事,不成了。

那小孩瘦瘦小小的,一脸傻气,只会哭,没了娘,恐怕被人骗了也不知道,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英国公年迈,早就不问世事,邹言蹊的父母母久居京城,父亲官居要职,不便袭爵,英国公的爵位在几方势力拉扯之下,达成共识,就落在纨绔子孙邹言蹊身上。邹言蹊虽未袭爵,但国公家只他一个嫡孙,国公府上下由他主事,连国公印绶也由他执掌。

他好几次派人到靖宁侯府去探口风,想要退了和靖宁侯的亲。他家虽是国公,但子息不旺,家世清白简单,靖宁侯家却人多势众,关係复杂,他屡次退亲,都惨遭拒绝。

想来,那小孩在靖宁侯府处境实在艰难,连这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邹言蹊有时候想到小孩哭的一脸鼻涕的傻样子,觉得自己像一个逼良为娼的恶霸,连夜起来就叫人去退亲。

他对这小孩虽然印象不深,随着时间过去,当时的样子早就忘了,可利害关係邹言蹊如何不知?

小孩虽然傻,容易被欺负,但是毕竟是侯府嫡长,靖宁侯家中再复杂,无论怎样,他袭爵都名正言顺,是跑不了的。若是因与男子的婚约,外嫁到国公府,成了他被攻讦的利器,就得不偿失。他若有还手之力就罢了,可他那个样子……

实在只能任人宰割。

何必要无端坑害别人呢?

对这个小孩子尚且如此,那对夏成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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