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骗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讲不出来。
程所期安慰自己——就提醒一次,这傢伙想不想得通,也别怪他。
他极轻地嘆了口气:「巫年,你不觉得你喜欢我,喜欢得很突然吗?」
巫年眨巴眨巴眼,目光片刻不离程所期的脸。
程所期没忍住,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你那个先生,他不是好人的。」
「为什么?」
先生在巫年看来,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更是弥补了他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
「你们这里会下情蛊,外面有种手段,叫暗示催眠,先生从小跟你说我的事,你就没想过,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又喜欢我什么?」
程大鹏并不是什么生物学专家,他年轻时候主攻的领域是心理学。
后来因为爱上了生物学的系花——司柳,陪她出国后开始自学外科学。
程所期也算是出生在双高知家庭,可惜他的人生从七岁起,就被困在了实验室,再没有任何自由和选择可言。
而这一年,程大鹏来到这里,对另一个孩子弥补了童年对于父亲陪伴的缺失。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
从他教巫年认识程所期开始,他又在盘算什么?
程所期后知后觉发现,程大鹏和乌姑一样,好像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到这里来。
和他的猜忌不同,巫年对于信任之人,是毫无怀疑之心的。
「可是先生让我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啊。」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而且族长阿那不喜欢我们下情蛊,他说用情蛊讨来的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
「阿期,我不是小孩,我知道什么叫喜欢。」
就像他知道先生跟他说起程所期时,告诉他因为程所期比他大几岁,所以以后见面了,阿期会是个好哥哥。
像保吉和乌赛一样,他应该叫一声阿那。
可是真正见到程所期后,巫年就不想叫他阿那了。
他喜欢程所期,跟喜欢保吉阿那他们是不一样的喜欢。
言尽于此,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程所期也不在反驳什么。
只不过有点好奇:「你们那个情蛊,有毒吗?中蛊后真的会被蛀空所有意识,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吗?」
是不是真的,程所期也不知道,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
房间里没开灯,巫年的脸色看不真切,只知道他睫毛颤了颤,低笑了一声:
「有毒,但是没有这么夸张,就是每次问中蛊者爱不爱的时候,下蛊人会如愿听到一句爱你而已。」
「就这样?」
「就这样。」
程所期半信半疑,因为他对带毒的虫子免疫,就算中蛊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巫年双手撑着床沿,凑近他:「阿期,我也会,你要是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
他贴得近,鼻息间那股好闻自然的草药香措不及防钻进程所期的呼吸里。
心跳像是停了一拍,什么情不情蛊的完全抛之脑后。
程所期伸出手,一巴掌推开他拱过来的脑袋,冷声道:
「睡觉。」
「可是地上冷,我睡不着。」
程所期将自己的被子也丢下去:「能睡了吗?」
「不能,阿期,你睡觉不盖被子会着凉的。」
巫年将被子还给他。
又在他生气之前,软声道:「阿期,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然后他又在床沿边趴下来,胳膊交迭垫着下巴,眉目清亮的看着程所期。
大有就这么盯他一整夜的意思。
「……」
程所期和他互瞪两分钟,最终败下阵来。
大晚上睡觉,被人直勾勾看着,睡着了估计也得做噩梦。
作为一个向来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程所期捏着眉心,疲惫地让出半边床:
「滚上来。」
第25章 不要轻易辜负一颗真心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程所期自认自己今天破例的容忍度已经到了极限。
拱进被子里的人还得寸进尺,顺着他的手背一路摸上手肘,肌肤触感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阿期,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巫年,你别太过分了。」
程所期将手抽回来,翻个身背对他,听到身后失落又乖顺的嘟囔出一声:「……我错了。」
他倒是认错认得利索,终于知道见好就收了。
这几日为了让程所期心软,更是一顿折腾,现下安静了没一会儿,浅浅的呼吸就变得有规律起来。
剩下不习惯跟人同睡一张床的程所期,一个人失眠大半宿,天快亮了才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
又因浅睡容易多梦,他在那总是变化的梦境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孤身一人正一步一步走上通往神山的台阶。
他知道那是程大鹏,几次想要出声叫住他问个清楚,可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山间,也一直没有等来程大鹏的回头。
反而是看见了实验室里的母亲。
那句惆怅的叮嘱,隔着时空针扎一样刺进他心里:
「若是还瞧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就不要去轻易伤害人家。」
如果程所期出身野蛮一点,养得反派一些。
那么这些愧疚和亏欠感,根本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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