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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娘的,雁潮都一时看不出真假了!

沈鹊白额间青筋微突,凤眼憋着泪,脸上像着了火烧,一双丰润的唇煞白,只有齿间下不断溢出血珠。孟嘉泽看得又心疼又愧疚,立刻又拔出容弈的剑,气势汹汹地说:「祝晗,你个贱皮子,愿赌服输!」

祝晗被剑指着,「我……」

「怎么着?」连容弈都不劝人了,冷声道,「祝世子别是要赖帐吧?」

这会儿谁出声谁就得染一身屎,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垂头晃眼的不去看祝晗。祝晗胸口起伏不停,就是不肯开口,恰时一道年轻的声音插/入。

「都是好友,怎么闹这么大?」

身着锦衣的男子从楼梯冒头,露出一张英俊锋利的眉眼。众人一惊,连忙纷纷问礼:「问五殿下安!」

「私下聚会,都别多礼。」宋承裕与祝晗擦身而过,抬手扶住沈鹊白的手臂,转头瞪向祝晗,「看你,把我的小表哥气成什么样了?还不过来赔罪!」

宋承裕乃齐妃所出,是永定侯沈若钟的外甥,自然该叫沈鹊白一声小表哥,但在场谁不知道祝晗向来与五殿下交好。宋承裕明面上护着自己的小表哥,实则是给祝晗一个台阶下。

祝晗自然瞭然,上前敷衍地行了一礼,「堂嫂,对不住了,方才是我气上头,一时胡言乱语,请你别见怪。」

宋承裕转头看向沈鹊白,亲昵地说:「小表哥,他就是嘴巴贱,你就原谅他一回,大家说开了,往后都能做朋友,何必刀剑相向?长辈们平日都要碰面,中间横着根软钉子,他们怎么做人?」

沈鹊白抿着唇,没有看祝晗,也没有看宋承裕,只说:「既如此,便算了。」

宋承裕笑了笑,正欲说话,一旁的孟嘉泽突然出声,「我爹早死了,碰不着瑾王爷,也不顾忌这个。」他握着剑柄,「五殿下不就是来保祝晗的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给谁听?」

小爷爷啊,别说得太直白!众人慾哭无泪。

宋承裕面上倒是不见怒,他说:「宁安侯虽然去了,但母后一人操持后宫,本就疲累,小侯爷也不牵挂她吗?」

「牵不牵挂姑姑是我的事,今日的赌约也与五殿下无关。」孟嘉泽横刀指向祝晗,「愿赌服输,说出去还体面,你若不要体面,今儿看在你姓『祝』的份上,只要你从这里一步一磕头,一磕头一高喊『我祝晗人畜不如』,一路磕到瑾王府,我就饶了你,如何?」

祝晗快要呕出血来,「我……」

「他不同意。」

又是一位来搅局的来客。沈鹊白侧目,见听鸢上了楼。

满楼的贵人,听鸢先朝沈鹊白行礼,再朝宋承裕行礼,说:「我家殿下说了,愿赌服输。」

「凭什么!」祝晗后退,「又不是他赌……」

「殿下说了,如今祝氏是他当家,还轮不着世子来自辱脸面。」听鸢淡声道,「雁潮。」

祝晗有所感,猛地后退要跑,但雁潮身如利风,手起刃落。

惨叫声穿过相思台,一捧热血泼到孟嘉泽脸上,他眨了眨睫毛,迟缓地偏头,手中空空的。

雁潮拎出帕子擦干血,双手举剑,奉还与容弈。

容弈脸色紧绷,没有伸手,雁潮便径自将剑插回他腰间鞘中。

满楼的纨绔在震惊一刻后不约而同地成了被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乱蹿开来。听鸢在推攘中稳步向前,朝沈鹊白说:「公子,殿下来接您回府,正在楼下等您。」

第20章 遇刺

挂着「明瑄王府」牌子的马车停在相思台前,里头的爷是一等一的尊贵,出行却从不带亲王规格的仪仗。沈鹊白出来时打眼一瞧,竟觉得那架马车光秃秃、赤/裸裸,在人流穿行中异常沉默。

他推开车门,祝鹤行靠枕而坐,正闭眼休憩。

右面位置摆着一隻用锦缎包裹的长盒,沈鹊白在左边落座,随后跟上的听鸢伸手合拢车门。车厢里燃的是冷香,像竹木和松涛淌过银泉的味道,清冷,肃穆,沈鹊白无端想起那日在寒青寺见到的背影。

听鸢和雁潮一左一右地上了车,划拳一轮决胜出「马夫」,马车便缓缓行驶出去。

沈鹊白在回到宣都那日之前便将宣都大小街巷的布局记了下来,他默默地算着距离,待马车出了北安大街,终于掀开眼皮,偷偷看向左侧。

薄而白皙的眼皮遮住了祝鹤行那双深不可测的眼,让这张皮囊的美艷略微收敛,不再那么高傲和锋利。祝鹤行呼吸轻浅,但沈鹊白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那冷白的眉间还镌着一道细的、窄的、浅的沟壑,像一竖尖锐的雪褶,这是从祝鹤行的躯壳乃至灵魂中突兀出来的破绽。

代表着烦闷,阴郁,或许还有一些更难以形容的意味。

沈鹊白到底不是遍观世间悲喜的神,他无法说得具体,但这种「悬于喉口却始终不得出」的感觉让他好奇,更欲进一步窥探。于是他正大光明又目光含蓄地逮着祝鹤行眉间的雪褶细看,像以前在师父座下研习刀法或在宣叔面前对谈策论那样认真。

「好看吗?」不知何时,祝鹤行睁开眼,淡淡地问。

沈鹊白猝不及防地与他四目相对,倏地一怔,随后在电闪雷鸣间终于咂摸出了那股说不出的味道。

「……好看。」他在宣真那里练出了一身的本领,其中就包括吹马屁和厚脸皮,说句「好看」还不够,他还要说,「殿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实不相瞒,我见殿下的第一眼,就起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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