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缄默不语。
「好吧……既然已经餵上了药,那我……那我好走了。」猹猹扯了扯嘴角,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颇有自知之明地往外头走去。
「你等等……」阿兰使了个眼色,示意红拂先将人託过去。
他从床位上取下一个心型盒子,我知道,那是威尔逊爵士送给阿兰的圣诞礼物——整整一盒包浆巧克力糖——在橡树庄,这算是所有圣诞礼物里,最奢侈的贵族礼遇。
「给你,」阿兰毫不客气地将盒子塞到他手上,柔声笑笑,「听你老大说过,你爱吃甜食。可别再吃那些廉价的栗子糖了,那玩意儿吃多了蛀牙。」
「这……怎么好意思……」猹猹不出所料地往外推了几分,「我……我……」
「让你拿就拿着,虚情假意地客套什么?」红拂牙尖嘴利地回呛道,「只是不许又拿去分给你的老大吃,他不配!这样好的点心,给他吃还不如拿去餵狗!」
「红拂!」阿兰略带愠怒地瞪了身后人一眼,极力克制地说:「就当给我个面子,别说了,好不好?」
红拂一脸不爽地坐回到床边。
「谢谢你……」大豆丁擦干了眼泪,激动上前将猹猹狠狠抱住,「这次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猹猹颔首笑笑,也不多言,轻手轻脚地替大家掩上了门。
「人好些没?」阿兰回到床边,抚了抚小豆丁的脸。
吸了些平息哮喘的药,小豆丁的呼吸顺畅不少。又经一番哄睡,他现下已入梦,体温也趋于平缓。
大豆丁寸步不离地依偎在他旁边,眼圈通红,看得众人亦不忍多加苛责。
「克里斯……」阿兰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和红拂一起,朝门外努了努嘴。
我与黑鬼双双会意,随他们走出门外,将寝室留给大小豆丁。
「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黑鬼不停拍着胸脯,一屁股瘫坐在廊下,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后怕之色。
「你们不知道,那病发作时骇人得很,我甚至都觉得,小豆丁都要厥过去了……激得我冒了一身的汗。」
「我们也是听猹猹来喊人,才知道他发病的事。」红拂略带安慰地拍了拍黑鬼的肩,往隔壁寝室的方向看去,「就是这种时候,做亲哥的怎么能不在他身边呢?」
「或许他有他自己的事。」阿兰瞥了我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显然,红拂还不知晓大豆丁和汉米尔斯夫人之间的事,更不知小豆丁发病之际,大豆丁和汉米尔斯夫人正在花园里攀谈,而我和阿兰知悉这一切。
「只是这次多亏了猹猹……」我悄然撇开话锋,跟随红拂的目光探去,眺向火罐的寝室门,「可见,他们也不是实打实的坏心眼。」
「猹猹是猹猹,火罐是火罐,」红拂愤愤然收回目光,抬脚踢踏着台阶上的鹅卵石,神情复杂,「反正我是恨极了火罐,一个连亲娘都敢杀的人,还指望他能有什么好心?」
「好了,你们互相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阿兰摆了摆手,勾上红拂的肩,说:「他的坏,人尽皆知。只是猹猹……哎,认这样的人做老大,当真是错入歧途。」
阿兰凭栏伤感,嘆息声悠远。平安夜的余温依依淡去,门口的雪银杉后,泛出几丝惨暗天光。
我陪着他们,并肩坐在大理石阶上。身前雪屑纷飞,众人不以为然,各有自己的隐晦与皎洁,与之黯然神伤。
「克里斯,你今天怎么不怎么说话了?」黑鬼突然看向我,眼睛眨巴眨巴,和星星一样。
「可能是累了。」红拂替我回答,递过一个「我不会把你和父亲的谈话内容告诉任何人」的眼神,「我说得对不?」
「对……对极了……」我略抱歉了看了红拂一眼,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生歉意。
或许是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我还没来得及消化,有些跟不上大傢伙的步伐。又或许是答应了红拂一起出逃,在害怕失败,总而言之,我总觉得自己担不起李靖的「大任」,这座阴云密布的长安城,远比我想像得还要复杂。
「大家都累了,差不多就回去睡觉吧。」阿兰招呼大家往回走。
「你和黑鬼先进去吧,我还有些事想跟克里斯讲。」红拂朝我点了下头,「克里斯,我们去那边。」
他指了指走廊更为僻静的另一头。
「那好,别说太久了,不然等会格蕾又要骂人了。」阿兰打着长长的哈欠,领着一脸不记事的黑鬼往回走。
「红拂……?」
「你过来。」他毫无违和地牵起我的手,将我拽入风中。
「什么事?」
「快一点,」红裙拉着我,奔走在九曲迴廊。
庭前疏影绰绰。周身一切景象飞速倒退。
「你到底有什么事想同我讲?」我像一隻失魂布偶般被他牵引着,脚步渐缓。前路太迷茫,我辨不清方向,总觉得他格外郑重其事。
「也没什么。」他终于停下了脚步,鬆开手,张开双臂衝进雪地里,又蹦又跳地转了好几个圈。
我抱着被冻麻的双肩,杵在廊下,看得一头雾水。
漫无止境的大雪飘落在天地间,目之所及的纯白,只此一点独孤的红,像清水瓷碗里的一滴赤墨,艷得旷世妖异。
「不是有话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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