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人已经从喝酒助兴进行到了投骰划拳,纪礼从始至终都没碰自己面前的食物,拔下充电线起身:「我先回去了。」
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黑下去,但温度比白天要低,街入口几米往右延伸出一条小巷,因为逼仄且光线不好一直少有人光顾,加上水泥路面崎岖,被学生戏称为「疙瘩巷」。
上坡口学生来来往往,忽然有人走出人流,转身进了深巷。
应云生拐过弯道,在巷子里停住脚。
前方五六米远的地方站了一大群人,粗略一扫,有一二十个。
为首的正是昨晚熊一熊二熊三,校服上全是马克笔留下的涂鸦;而三人身后那些人就显然不是学生了,个个人高马大,双手抱胸站成一排时颇有个上时代片子里古惑仔的作态。
领头的那位剃着寸头,目光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遍:「这不是姓应的那小子吗?你要我们帮你教训的居然是他?」
熊一听出他语气里的暗嘲,咬着牙:「教训完我想办法帮你拿下许舒灵。」
寸头笑出了声:「行啊。」
应云生终于开口:「你说只有你和我私下解决。」
熊一吐了口唾沫,往前走了两步:「你他妈还真信?」
应云生「嗯」了一声:「我的确没想到你会那么怕我。」
还特地找了十几二十个人过来。
熊一脸色变了变:「草,你……」
「咚——」
应云生直接往对方踹了过去,没像在楼梯上收着力道,一脚将人踹出三四米远,肉身重重砸在水泥墙上。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熊一蜷成一团捂着两腿之间的地方哀嚎,只觉得自己身下也跟着一凉。
应云生直接砸向扑过来的熊二的鼻子,把对方砸得眼冒金星时顺手拽过对方,提麻袋似的甩向反应过来往自己冲的熊三。
两个人双双被摔出去,迭罗汉似的堆在一起。
其他人再怎么迟钝这下也没法干看着了,寸头一声令下,十数道身影前后夹击,齐齐冲向巷子中央。
还未成年的少年是不可能斗得过这么大一群混混的。
可如今这场一对多却没有一个人能从他身上讨得好处。
不是没人能伤到他,而是他被伤到以后压根没任何反应,整个人痛觉神经跟死了似的,偶尔对视上,那双眼里漏出的东西足以叫所有看到的人心惊胆战。
熊一在后方盯着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应云生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在过去一年里,他认识以来对方永远随叫随到,永远沉默寡言,永远谨小慎微,偶尔被他们拉着打架动作也生涩得要命,反正扔进人群怎么不起眼怎么来。
可现在一个暑假过完,也不知道对方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就再不肯安安分分当小弟,一个分班考更是一鸣惊人从中庸窜到天花板,昨晚那一脚更是差点没直接把他送走。
熊一攥紧拳头,陡然提高嗓门:「上!全部上!事成我请客去皇冠会所!」
旁边有混混调笑:「申老闆大气啊!」
「我就不信这里十几个人还教训不了他一个!」
熊一眼里冒火:「反正这姓应的没爹没妈,在这里被打死了也不用你们负责!」
应云生虎口被一个混混拳头砸得发麻,用力将对方一脚踢开,忽然转过身。
熊一腾地瞪大眼,条件反射快过了大脑思考,往后退时蓦然一个踉跄,下一秒对方已经逼至他眼前。
他被一拳头砸得后仰,有那么几秒完全是懵的,接着鼻子下一热,瞬间滚出血来。
应云生手还没收回来,身后却在这时响起了破风声。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捡起掉在地上的瓦片,猛地砸向他的后脑。
「啪——」
「滴呜——滴呜——」
巷子外忽然响起警车急促的笛鸣,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混混里的寸头闻声变了脸色:「你他妈居然叫警察?」
「寸哥,不打了?」
「你要想进局子就继续在这里待着!」
「呃……」巷子外光芒忽闪,一声暴呵陡然打断了众人的交谈:「谁敢在那边打架?!警察!都给我停下!立正站好!!」
熊一从地上爬起来时找来的帮手已经风风火火地逃了,他放了句「绝对不会饶了你」的狠话,头也不回地跑进巷子另一头。
周围的混混都消失了,巷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应云生,他站在原地盯着那群人离开,静默了足足十秒后,方才动了下肩膀。
衣领里细碎的瓦砾碎片滚下来掉在地上。
警笛声还在响,可刚刚高喊出「不许动」的警察到现在也没个人影。
应云生走出小巷,眼前由昏暗树影重新变回来往的行人。
也是那一刻,警笛声忽然消失了。
应云生停下脚步,偏过头。
「你刚刚干什么了?」
纪礼靠墙站着,从手机里抬头:「什么我干什么了?」
「刚刚的声音不是你放出来的?」
「什么声音?」
应云生没说话,骤然伸手抓向对方的手腕,连同掌心的手机一同翻转,屏幕上的画面瞬间露出来。
欢乐斗地主。
应云生懵了一下。
纪礼目光掠过他扣着自己的手,落到短袖校服被洇湿的袖口:「你胳膊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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