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杰因为回忆露出微笑,但很快就化为苦涩。
世上最令人悲痛的事莫过于此,记忆尚且鲜明,可记忆里的人们都已不在。
柳白真不由后悔,哎,他这张嘴!干嘛又提起柳家人?他的难过与柳杰相比天差地别,他为这惨剧遗憾,柳杰却真正失去了家人。
真计较起来,他拼死保护的真哥儿也已经没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天渐渐黑了,猎户踏着晚霞归家,先到东厢房看了看他们。柳白真快速扫了他丢在地上那筐子,也看不到里头装着什么。
他客气说:「锅里还有汤,我看你的鸡下了三个蛋,给你煮熟了。」
猎户嘶了一声:「那是我留给母鸡孵崽儿的。」
柳白真懵逼:「……你那母鸡都不着窝的。」
蛋都凉透了还能孵出鸡崽儿啊?
「罢了,反正去集市买鸡雏更省事儿,」猎户心虚地摆摆手,满脸不在乎,「对了,我给你们采了点……」
「汪汪汪!」凶恶的犬吠打断了猎户。
屋里三个男人一下警惕起来。
猎户掀开草帘往外看,外头黑透了,只隐约看到好些晃动的人影,隐约还能听到马的响鼻声。
果然随后就传来叩门声。
「主人家在吗?我们是溪山镖局的镖师,想借贵宝地休憩一晚——」
柳白真与柳杰快速对视,后者已经掀开薄被,随时准备走人。溪山镖局可是赫赫有名的大镖局,来此八成是参加展画会的。可这些人带着健马,往前再跑两刻钟就有客栈,再不济花点钱也能留宿驿站。
最不可能就是大晚上去村子里借宿。
猎户蹙眉放下门帘。
他转身看到柳杰下了床,并不意外,反而压低声音道:「柳爷,我给你们采了些草药,还有点果子,烤了只野兔子,你们去地窖藏两天吧。」
柳家兄弟俩震惊。
「……你怎么发现的?」柳杰挡在前面,神情戒备。
猎户咧嘴笑:「我们常年在山里摸活的,眼睛不利怎么成?您纵然做了遮掩,可身高身形,还有大体的模样可变不了。换成陌生人也许认不出,可小的见过您几回啊!」
这倒确实,因为时间匆忙条件有限,柳杰并不能彻底地易容。他曾几次来村子里收些皮子山货,猎户记得他也说得过去。
猎户却郑重地揖礼:「三年前小的老母病痛难捱,您以高价收了我的皮子,我才得以请来名医。」
虽说老母仍未能熬过那个冬天,但起码是无病无痛,舒舒服服躺在棉被里去的。这对他亦是巨大的安慰,如此才能擦干眼泪努力活下去。
何况他们这附近的人家,谁没受过柳家堡的恩惠?尤其是他们柳家村,因为同宗同姓,小日子都过得不错。
柳杰神色复杂。
「我帮你不过举手之劳,如今柳家堡遭遇大祸,你收留我们风险极大,这便已经两相抵消……我们这就从后窗离开,望你不要阻挠。」
猎户摇摇头:「你们走不远。那些人已经开始绕着屋子走,你们定然也听见了。」
他走到床边直接把床板一掀开,靠近墙根的地方露出些许异样。
「这是我家的地窖入口,不掀开床板轻易找不到,」他又把竹筐拎过来给二人看,里面确实有新鲜的草药和一隻用叶子裹起来的烤兔,还有水囊,「地窖是往后头挖的,通风口上盖了落叶,十分隐蔽。」
柳白真看向柳杰。
外头狗叫声不停,叩门的动静越来越大。
可如果他们下了地窖,猎户却反水,那他们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跑,别人烧也能烧死他们。再不济堵上通风口,关他们两天,憋也憋死了。
柳杰也知道他们没得选。
他唯一能赌的就是猎户的良心,以及外头那些人的来意。他并不觉得是自己想错了,如果真的是奔着搜人来的,那些人根本不会叩门。
等到地窖门关上,头顶彻底暗下来,柳白真还盯着地窖门看,总觉得那里似乎有点光漏下。
「小真,到我这边来,」柳杰坐在距离地窖口最远的地方,「那边离房间太近,容易被人听见动静。」
他只好蹭过去。
柳杰快速教他怎么运转内息,放慢呼吸,简而言之就是假装自己已经死了。
莫非是龟息功?
柳白真胡思乱想着,不过还是一丝不苟地按照柳杰教的做。
这时候靠近房间的那边,隐约感觉到一些脚步和人声。来到这世界,最让柳白真感慨的就是武功的神奇,他内力不算深厚,都已经比常人更加耳聪目明。
比如现在,他静下心仔细听,甚至能够分辨脚步之间细微的差别,从而判断出对方有几个人,以及这些人的功力深浅。有的人脚步极轻,如同猫一样,有的人脚步粗重,每走一步都能震得地窖落下些许尘土。
「……特娘的……我就知道这帮龟孙儿耍老子咧……」
「慎言!」
「天魔六阁也未必说谎……那图还真不见得在他们手上——」
「不在就不在,含含糊糊的倒敷衍咱们!」
一个粗拉拉的嗓门格外洪亮。
柳白真忍不住竖起耳朵。
「老六你小点声!」
「我没说错啊!按他们说的,那逃走的柳家小儿只要不是断了腿,还能待在原地儿等着咱们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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