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不大好的日子。」孟师叔捋了捋鬍子,显得愈发圆润了。
「怎么?」陈朝生坐在汉白玉台阶上。
楼上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今日是他父母忌日。」孟师叔轻声道。
陈朝生沉默了一会儿。
风吹得空掉水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红砖上,敲出一个一个分散的褐色小孔。
白復水的院子占地面积看是很大的。
远处是青碧色的山,山上隐隐能够看到有些灯火,照着山脊朦胧的轮廓。天上照着几颗星子。
「师叔,我无父无母。」陈朝生轻声说。
「人总是会死的。」陈朝生感嘆道,「师兄在这时候不像个畜牲了。」
孟师叔迈开腿,也在台阶上坐下:「朝生。」
「师叔,你认为世上有鬼吗?」陈朝生的困意难得被夜风扫去了些。
「自是信的。」孟师叔笑了笑,「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你今夜不要回头。」陈朝生道。
白復水的房子还是中式古建筑样式,辨不出是哪个朝代的。
只是一摸上去便知是钢筋水泥,金漆都是不久前才上的,甚至闻着微微刺鼻。
雕樑画栋的,上头盘着几隻嬉闹的凤鸟。角落挂着盏画着兰花的宫灯,不过灯罩子里头通了电。
楼上的房间亮了灯。
院子也被打理得极好,种了些名贵花草。中心那块区儿里头种的是杨柳,柳树下一排是辣椒苗和丝瓜藤,泥土翻得最为齐整。
「好热闹啊。」陈朝生说。
「復水他爹娘丢他去合欢宗,再未找过他一次。」孟师叔从口袋里摸出包黄鹤楼。
「找他做什么?」陈朝生奇怪道,「找他投胎?」
「朝生,有时我觉得你比白復水更不像个人。」孟师叔嘆了口气,「復水这孩子心底缺爱。」
「我还在剑宗做长老的时候,算宗门流水算到夜里,復水那孩子却还没睡。」孟师叔说,「他在等他的道侣来。他缺爱,所以一直想从他人身上找到。」
陈朝生不甚明白。
他无父无母,照样活到这么老。也不需道侣,教他徒增犯忧。缺的只有一张舒适的大床,最好能让他再睡个几千年。
且这院子里热闹得很,墙头坐着个青衣姑娘,虽然脑袋掉了,脖子上落了个碗大的疤。孟寻风身后也立着个披头散髮的青年人,正张着一张大嘴笑。
「师兄想要很多爱么?」陈朝生问。
「他想要多少爱?」陈朝生望着那青年,觉得有几分面熟。
他的剑下似乎死过这样一个人。
但他不能确认。
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不愿投胎的也太多。浩浩汤汤一行人中元来找上陈朝生叨唠阴间家长里短,又是问陈朝生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又是说谁谁谁投胎去了,死的人聚在那人阴间的宅子里开party。
似乎是party这个词。
他便对着青衣男子试探道:「前辈?」
孟寻风只感到浑身发凉,一阵阴风吹过,灯色昏暗了两分。
陈朝生屏着气掐了个诀。
满院子才从阴间回来的魂魄,便显了形,整个院子里头都闹哄哄的。
陈朝生问:「 师叔,你看,这么多人够么?」
「我的师兄内心十分空虚,缺爱。还请前辈们多多去给他些爱吧。」陈朝生对着青衣男子道,「请前辈们一定好好地去爱师兄。」
满院子的鬼魂,便排着长队走上楼去。
。
作者有话说:
陈朝生:可以给师兄来自阴间的爱。
白復水:陈朝生你是阴间派在我身边的卧底吧
师父:看来我的两个亲传弟子都在和睦相处
第16章 人鬼情未
白復水年年中元都烧纸钱。
给抛下他的爹娘也好,给他老死的故友也好。
从纸造的金元宝,一路烧到如今彩色印刷天地通宝。身边的故交一个一个陨落,黑髮人的坟头生了几度春草。
只有他还在烧。
什么都烧。
钱纸有一亿面额的,一万面额的,白復水便拣贵的烧,又是烧人民币,又烧美金。豪华大别墅和iPhone12,纸别墅里还有保安和大游泳池……白復水从未落下。
再后来为了环境保护,思州出台政策禁止烧纸,他年年只能对着一堆纸糊的破玩意儿,点根红蜡烛,独坐天明,黯然神伤。
他做不到像陈朝生那么没心没肺。跨越这么长的光阴,不断地与熟识的人分离,归于孑然一身的孤寂,教人身心俱疲。
昨夜却是很不一样的。
有个模样清俊的青年人来敲了他的房门,后头还跟着那么多的男女老少。
个个都是来温暖他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虽然一半的伤痛或许是来自陈朝生的。
又是善解人意的长髮姑娘,又是阴郁苍白的瘦弱青年,还有披头散髮的中年男子,亦别有趣味。
白復水最后只留了那个青衣男子与他情意款款。
无他,白復水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夜杏花微雨,月色笼着窗子外的青绿芭蕉。
白復水便宽解衣衫,同那青衣男子谈天说地,自他不幸的出生,一路说到他如今的高处不胜寒,剖析他的内心,倾吐他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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