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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像,就很好听。李沽雪忽然想起这人的确曾经哼过曲儿,什么红裳翠盖并蒂莲开。也是随口就来,悠悠地就唱进了他心里,过耳难忘。

这个形容其实非常抽象,但是温镜听得懂。这有什么不懂的,他学过四年声乐的人,就是共鸣嘛。所有的唱法,通俗、民族,尤其是美声,会要求最美的共鸣,而性的训练是会留下痕迹的,以至于温镜换了一副硬体却还是不自觉地作发声、找共鸣,保留了许多上一世的发声习惯。

其实平心而论,就嗓音条件而言他现在的嗓条反而可能更好些,更清更亮,但是又不尖利,是天然没有杂质的的声线。

没想到李沽雪连这个也注意到了,温镜简单道:「我是学过。」

「学过什么?学过唱曲儿?」

温镜又不能讲,是的我前世学过,于是硬着头皮暗示:「是,我家里你也知道,从前请不起人。」

啊,他家里是开食肆的,从前请不起唱小曲儿的伶人,那只有东家少爷亲自上马。李沽雪有些奇怪:「怎么不是你姐姐学?」

虽然唱曲儿这事是编的,但温镜还是谴责地道:「我姐姐要学管帐,要学品菜,要学点心,要学酿酒,还不够么?」

李沽雪愈加奇怪:「如此说来都是你和你姐姐的活儿,那温大做什么?甩手掌柜吗?」

温镜反应了一秒温大是谁,而后他扬一扬下巴:「他负责抄傢伙,碰见像你这样的立刻赶出去。」

李沽雪哈哈笑起来:「别赶别赶,」他又拊掌道,「阿月,你这把嗓子站在里头开唱,即便是要翻墙扒窗子我也是要听一听的。」

他语气一转:「哎,秦淮小调名扬天下,你学过些没有?」

学你大爷,又在不正经,温镜正待敲打他,忽然水上传来一阵桨声。

那桨声出现得突兀极了,好似突然划开了烟水茫茫。紧接着,更加突兀地,一隻竹篾木舟出现在了距二人不过五尺之外。那小舟首尾尖翘,当中一座乌篷,瞧来也没甚稀奇,如果不是那乌篷不「乌」反而很白的话。

撑船的是一名梳着双揪的小姑娘,七八岁年纪,她撑着白白的船,手里是比她还高的黑色的桨,身上一身桃红,脸上一边一圈涂着红胭脂,发揪上绑着红头绳,嘴唇也是殷红。许是她是面朝船后方向撑着桨,船身都划过李沽雪和温镜二人丈许,她才看见灯笼,这才慢吞吞地将船靠过来。

她慢声细气问道:「三头灯笼白麻布,不吉利得很,客人没有弄错吗?」

她慢声细气,不像是小姑娘说话太快那种娇憨的停顿喘气,而像是年老体弱的人说话气力不济。声音也不太清脆,嗓子一味捏得很细,倒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温镜从头麻到脚,原地表演了一个锁舌封喉,还是李沽雪,将灯笼一提,站起身答道:「凡事太吉利了反而容易撞鬼,请问是三途殿的仙人吗?」

小姑娘点点头,尖细着嗓子又问:「客人何事要登三途殿?」

答了,人家首肯了,才能上船,这也是规矩,李沽雪打听得明明白白,也告诉了温镜,温镜也想好了说辞,可是要命的是他没料到这女孩子先头第一个面向着他发问。

这、这…他其实还没有做好跟这位说话的准备啊啊啊!不行不能怂!深吸一口气,温镜平铺直叙道:「…拙荆身染重病,恐将不久于人世,我怕她泉下寂寞,想做一具逼真些的人偶相陪,」他口条顺溜些,又补充道,「若说要逼真,听闻还是要拜託三途殿。」

小姑娘仰着敷了三斤白面的小脸儿看他片刻,点点头:「整人皮一副,请上船。」

她不说还罢了,她这一嗓子生生逼停了温镜要踏上船板的步子,他垂着眼睛故作镇定:「我等等他。」

小姑娘也没说什么,便又看向李沽雪,问道:「那么这位客人呢?要跟我们三途殿买什么?」

李沽雪看看温镜,忽然起了个旁的心思,道:「我不买,我要卖。」

小姑娘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表情,有些吃惊:「卖?」

「正是,」李沽雪又看温镜一眼,语气沉痛仿佛孤注一掷,「在下身染重病,恐将不久于人世,怕内子在人间寂寞,想将自己这副皮囊作成一具人偶留下来相陪,不知这生意三途殿接不接。」

一席话说得温镜和那小姑娘齐齐傻脸,望着他说不出话,温镜:「你…」

然而他这个惊讶落在别人小姑娘眼里就有了别的意味,她被脂粉快压得抬不起来的眼皮僵硬地动了动,在两人之间一转,而后唱道:「整人皮一副,客人上船罢。」

李沽雪嘴角带笑拉着温镜一掀帘子进了船舱。

却没想到舱中已经坐了一人。

那人月白衣袍,面向着船行的方向坐着,看髮式是男子,但那倚着船舷的背影说不出的袅袅亭亭,李沽雪甚至敏感地看出了些许风尘味儿,他试探地招呼一声:「打扰了…?」

听见有人进来,月白锦袍的小公子转过身,也打了个招呼:「不打扰,我也是客,」他见李沽雪和温镜携着手,神情瞭然,说话十分可亲,「在下冒昧听了一耳朵,贤伉俪情深至此实在令人感佩,祝二位心愿得偿。」

说罢他就转了回去。

按说被李沽雪言语间调戏,又被接二连三误会,温镜应当薄着麵皮找人算帐才是,然而他却没顾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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