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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受得住吗?」薛穹问。

柳轶尘又笑了笑:「来吧,难道还比我大理寺的酷刑厉害?」

究竟是不是比大理寺的酷刑厉害,杨枝不知道。只是她钻进马车的时候,柳轶尘一身已然湿透,冠子打散,黑髮分披两肩,墨玉一般,衬着紫色的朝服,如丝缎上托起的一颗明珠。

那明珠上盈盈闪闪,是湿透了的汗。

薛穹一根一根拔去他头上的银针,垂首收入匣中,冷冷道:「再有几次,敬常,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你常说君山清的酒绵密入骨,今日难得有机会,想尝尝这能让你雪公子也为之心折的酒。」柳轶尘眉头较方才鬆了不少,语气也不像往日那般端着,忽然间有了少年人的轻盈。

薛穹失笑:「你这不要脸的,竟讹起我了!」转目瞥见杨枝,眸光微微一顿。方才是他叫杨枝上来帮忙,如今见了这女子,心中却莫名有一种蒿草疯长般的杂乱感。

他不是一个念旧的人。自延乐之乱后,就无多少旧可念了。

昨夜在牢中初见就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只道是医者本心,见不得人伤病,今日再见,她明显已用了药,伤好了不少。可那感觉却只增不减。

而这女子从昨夜起,就巴巴盯着自己,方才在回春庐门口,还红了眼。

薛穹最不耐忆旧事,此时却忍不住问:「姑娘见过在下?」

杨枝愣了一楞——十二年前的旧事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像就在昨日。每一节摇头背手、颂诗读文的讲堂,每一个与子弟们凑在一起、拿他作业来抄的傍晚,每一回悄悄翻他食盒却被逮了个正着的课间……

她在这潮水翻涌间挣扎了片刻,才如终于攀上一块浮木般喘过气来。

却听见柳轶尘冷嘲道:「我这属下长得很好吗?闻苍竟这般牵强攀识,忒老套了也。」

薛穹薛闻苍被他一语嘲醒,自哂着摇了摇头,收拾好药箱,另将一个瓷瓶递给杨枝:「这是药油,一会你替柳大人按按,合谷、曲池二穴。」又拱了拱手:「薛某唐突,姑娘见恕。」低头下了车。

薛穹下车良久,杨枝还在发怔,柳轶尘典典衣袖,坐正了些:「我让你买些必要的物什,不是让你假公济私的。」

杨枝反应过来,忙忙辩解:「属下并非私心,实因见大人疼痛难耐,才想着……」

「眼睛都红了——」柳轶尘轻笑:「我瞎么?」

杨枝下意识抬手遮了眼:「大人,那是风沙迷的……」

柳轶尘冷哼一声,已懒怠再多言。

须臾,却又道:「你与薛穹是何旧识?他为何不认得你?」

「属下幼时得薛公子救过一命。」

柳轶尘不置可否,许久,才淡淡掷下一句:「薛穹救的人多,不记得你也正常。」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二章 (二更)

马车很快转回到出城的正路上来,车外人声杂杂,有一贯的热闹和鼎沸。

转过一个弯,柳轶尘忽然道:「你会梳头吗?」薛穹为了给柳轶尘扎针,将他束髮打散了,此刻发披两肩,为他平添了疏洒之意,也让他光艷的容貌似挣脱了束缚一般,从往日清正的壳子里挣脱出来,更为夺目。

杨枝未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瞬,方才应:「会。」

「那别愣着了,替我梳头吧。」说完这句话,柳轶尘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转过身,将一头乌髮留给杨枝。

杨枝犹疑许久,才抚上了发。

天地生人从不公平,好的样样都好,一个男子,乌髮却仿佛有骨,自生风流。

杨枝纤指自柳轶尘发间划过,不可避免地触到了他的头。她手指并不轻软,指尖却仿佛有磁,每一划过,柳轶尘心间都如闪过一道流星——许是他这些年无人伺候,并不习惯之故。

那流星并不一闪即暗,盘盘绕绕,忽明忽灭。不知多久过后,总算将他脑后长发一把捋起,束至头顶,结个髻。因他今日着的是公服,配的是一顶獬豸冠。

杨枝伸手向一旁的獬豸冠,却被柳轶尘按住:「不必了,一会出城后要更常服。」

柳轶尘虽按在冠上,却因手指太长,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到了杨枝的手,立刻抽回来,道声「抱歉」。

杨枝行走江湖多年,心中早无这点男女之防,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柳轶尘那手长的真好啊。哦,脖颈长的也好,撩开乌髮,纤长白皙,劲挺昂扬,有仙鹤松柏之态。

怪道郑渠作《大理寺宝典》,不吝笔墨,很是夸奖了一番。

束好发,杨枝又取出药油,要替他按压手臂两穴。柳轶尘却忙忙避过:「我自己来。」又岔开话题:「方侍郎一案案卷在此,趁天色还早,你且看一下。」递给她一沓卷宗。

杨枝接过案卷,速读卷中记载。翻了两页,她才明白过来,柳轶尘为何今日在燕归楼听朱江二人的壁角。

那《残阳归鸿图》是朱钰在青州买的,买后急急找人评赏,全京城的贵子都知道他得了这幅墨宝。

二月三十日早上,方夫人一面上了蓬莱阁,一面派人去了朱钰府上,要重金买朱钰的《残阳归鸿图》。

朱钰其实并不好画。他虽也是进士出身,但那些年只知道背书做文章,哪里真有多少书画鑑赏的品味。不过贵戚圈子里好,他便也凑趣般的好上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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