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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弟子指挥牛永他们将马车停到一处平地,晚上再拉到县里的马棚去餵食安顿。山上路窄且陡,是不可能行马的。

「师父昨日还在说三师兄快到了。这不,说着你们就来了。」

他们帮着忙将行李从车上搬下来,边动手边道:「你们直接上去便是,大家侯着呢!」

其实路濯自己没有什么物什,这些都是三叔带回门里的过冬之物。这次即使没有他突发奇想,算算日子,三叔他们也该回青泗一趟了。

「三师兄,过会儿见!」那小师弟挥挥手。

路濯点点头,想起自己还戴着帷帽,又道,「一会儿见。」

他声音清冽,不似此时将入寒冬的北风凛然,反倒如剑风擦面而过,只吹起三两髮丝。

暂来山的路对路濯来说可谓熟烂于心。是真的蒙上眼也能来去自如。

他抱一木箱又拎一袋重物,两下便飞身跃走。

他身子板挺得直,穿白色直缀,外面又有帷帽垂下的长纱随风盪,在林间真如鹤,又如鹿,最后变成一道泛白的墨痕。

而三叔众人还留在原地,两位小师弟看得呆愣转而又兴奋起来。

陈风没忍住摇头笑一下,「咱们慢慢上去吧。」

第25章 落风门

落风门坐落于暂来山山腰的一块天然平地处,绕到后山便是食宿的后院。

近来天黑得早,站在山上能看到苍穹边际的光被一点点隐灭的过程。

前院分为三个部分。

左右侧分别为藏经阁和做法的玉灵楼,最中央为三清神殿,丹墙红瓦,木筑宫观,共两层高。

往里是铜铸殿堂,堂内挂有七色符咒,两侧共立八个巨大神像,当台中安大香炉,其后为鲲鹏展翅图。

烟袅袅,泛崇光。

神殿内跪坐好几十人在闭眼默念心经,站着的一人名为曹潜,也是狂剑的徒弟。他抬眼看到路濯,点头示意。路濯也拱手行礼无声叫一句师伯,室内静谧气氛没有丝毫改变。

路濯穿过神殿到俱东庐时一个人也没有。

俱东庐为平日里读书的地方,方正放满了低矮木桌,庐外庭中修有钟台,其上挂一口青铜钟鼓。此时庐里没点灯,只有神殿里长明不灭的烛火映射过来的光。

走出庐便是「不知云」武场。山中引清泉下来汇聚成一汪小池,池上搭平直小桥通到练武场平地。

练武场四角的灯都点上了,只是套了罩子也不管用,被风颳得不停发出响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

人走在其中,连在一起便是诗句「不知云与我俱东」。①

这些名字都是师父亲自取的,但对于为何如此取名误尺道人却不愿多谈,只说是一位很贤达的女子曾说与她听的。路濯私以为那人是师父鲜少提起,却将碑位供奉在祠堂的一位好友。

路濯暗自琢磨时间,用斋前要静心读经,其余人大概都去膳堂了。

练武场不大不小,一面是光秃山壁,另外两面是山林。林中有路,顺着可以走到后院。

林中鸟大概都过冬去了,只有风声不见啼鸣。到了落风门,赵应祾便是完全惬意自由的,永远不用争时间赶着去某处。

最后还在挣扎的天空并非完全的黑色,而是带着笨重的浓稠的深蓝。

他早已看不清物体的轮廓,全部融成一团模糊。

忽闻身后有一串零碎的脚步声夹杂掌风袭来,路濯侧身避过,又伸手拉住偷袭之人因衝力无法停下而前倾的身体。

那人一下迴转身来,抱住扯着自己领子的手臂,叫道:「路哥!」

路濯轻笑一声,「果真是你。」

来者名为邹驹,年十五,也是路濯的师弟。

邹驹是尚且懵懂时被父母派人送到落风门来的,理由来去无非就那几个。不过那些年男丁征兵,他更愿意相信他们是为了让他免于战乱才出此计的。

只是他那时不过七八岁,哪里又轮得到他上战场。

而路濯那段日子对谁都木然。偏偏邹驹爱跟着他。倒也不是真的一直跟着,只是看到的时候就学他的样子读经文、练功,坐在他周围吃饭、打坐,却从不搭话。

后来路濯逐渐与外界和解,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道一直跟随自己的视线。顺着找过去就对上邹驹的眼睛。

下一眼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延伸到他脖颈处的暗色疤痕。路濯并不想知道,也无意戳到别人的伤口,却是邹驹咧嘴笑,先开口说道:「这道胎记独特吧!」

路濯只当没看到,眼神淡漠,别过头去。

这就算是两人第一次认识了。

之后有一日和误尺道人无意间说到邹驹,他才知晓——邹驹身上的并非是胎记,而是布满左半身的疤痕。原始应该是烧伤,后面又覆盖上了一层暗紫色的印记。

邹驹年岁太轻,完全记不得被送来落风门以前发生的事情。他身上的伤因此也就成了无解之谜。所幸那些印记没有往右半身蔓延,他也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就当是痊癒了。

这边邹驹激动了一瞬又冷静下来,向路濯问好。

「你方才没看见我吧?」邹驹又问道,「如今天黑的越来越早,我早该想到你根本什么也看不清的。」

他方才爬上了场边的槐树。如今其枝叶全掉光了,只有粗壮的枝干还立着,在等东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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