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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实在熬不住,想见那人,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便从床上爬起来屈腿坐到窗边的桌上。

习武的一般不乐意做文书,这张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书都只有赵应祾在用,算他一人独占了。

窗外月光明,照好大一圈拢在他身上。他不停地想赵应禛。

他做什么都想起他来。

「从此无心爱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楼。」

李益这句上赵应祾心头去了。一夜閒着无趣发愣,他光脚站在桌上,拿剪灯芯的小剪子在墙上刻了这句诗。

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月色全往下落,铺在他脚下。窗檐边上那几个芝麻大的小字歪歪扭扭,又被他使劲往里划,最后模糊了一片。

再往后总留在他印象里的便是那句「始知相忆深」了。

说到底他读的诗词古典不算多,错过国子监又入江湖学武,武功典籍还了解得更深些。

但总有些话听一次,好长时间,它便一直竖在那儿。让人老是感觉会在下一秒脱口而出。

这一句「始知相忆深」便是如此。

它是赵应禛和路濯通信第二回 时写在信中的。

莫逆之交,惺惺相惜。

赵应禛是真正的重情重义,对路濯的看重毫不虚假。

路濯想表现得疏离礼貌些,就和跟别人相处时一样,或者是另一种在心仪之人面前的高傲自持。

但他设想的这一切总是被打乱。原因到底简单,他二人实在有种莫名的熟悉,从相识到交好没有一点窘迫尴尬,太过自然。路濯总在事后独自一人时暗自懊恼,但再见时又将一切抛到脑后去了。

这世间难得找一人让你相处得如此舒畅坦荡。他们的再相逢可是真的陌生人,这点默契总让路濯不可抑制地幻想,或许他与他本就如此契合!或许他们早过了几百几千次奈何桥,轮迴擦肩,每一次遇到还是像第一次那般——

我不知道是你!但我会知道你的!

我是属于你的,你也是属于我的!

始知相忆深。

赵应祾又轻轻动嘴唇说了一遍,「始知相忆深。」

他并未将这句诗也刻在窗檐隐蔽的角落。那是一种宣洩,这不是。

这不是。

这是他的,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的。

赵应祾或许有一日不爱赵应禛了,那他定然什么也不爱了。因为他的思考、他的生命、他的整个世间都是依附赵应禛生长出来的。

赵应禛是根,是养分,是脱离和回归母体的唯一途径。

①此处爱恨的恨取古语意,表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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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于他唤作「慾念」。

(基本全删了,彻底意识流(咳

第24章 同行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花旌一手搭在赵应祾肩上,凑近了问道。转瞬又「哦——」一声明了。

除了那人,他还能想什么这么入神呢。

他们正并排站在客栈门口的石阶上,督促店小二将行李搬到车上去。

其实三叔几人本想自己动手的,但耐不住今来客栈对大金主的热情,便将这活儿易手,由花旌和路濯监督着,转头去检查马匹和车辆。

他们算是轻装出行,脏衣服又分了一袋出来,剩余都是望余楼采买的货物。

花旌将帷帽给赵应祾戴上,两道白色长带垂在肩侧,便是用来遮在眼前的那布条。

「要我说,当时那眼伤确实太合时宜!」花旌道,「有人一辈子想破头脑如何独一无二,留下特点名扬天下。」

「不如你这眼前一抹黑。」

「哪怕不易容,蒙了眼遮一半脸,就是赵应禛与你面对面贴着也瞧不出你的原形。」

他这话说的逗趣,赵应祾跟着他瞎闹,「妖怪!你才是该快快显出原形。」

「老衲早识破你觊觎唐僧肉!」

「大圣火眼金睛,可惜瞧不破吶!」

「莫不是窥探俺老孙美色?」

「非也非也,所爱六耳猕猴是也。」

两人胡乱地、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旁人若听了只会觉得一头雾水。可实际他二人也只是随性而为,插一个话头便跑到十万八千里远,偏偏能扯上半日,自得其乐,确也有一番旁人窥不到的滋味。

两人相继坐上车去,三叔同他们一个车厢。

一行人就此策马上路。

望余楼还等着他们楼主运精铁回去,众人便也不再在行程上耽搁,准备顺着花旌他们的来路偷渡回青泗。

唯一有点不同的便是眼下逐日转冷,北风呼啸,远远就得了消息说河水变浅,底下结了冰就要封道了。

这下只得避开齐王的巡逻兵转路而行。

大概是因为北府军已经打进蓟州的缘故,外围一圈的驻军减了不少。叛军本就军心涣散,他们绕得远些,不去招惹,麻烦也不会自己找上来。

赵应祾来时心里沉郁不悦,车外掠过的景都沮丧不堪,只觉得反胃。如今解了那结,满心又是另一番期盼,身旁还有兄弟相伴,实在是顺畅太多。

况且花忘鱼也是个閒不下来的。

那车颠的坐不住的时候,两人便骑两匹马儿往前先去,一前一后在荒野灰昏的天空下疾驰。

那些路总是又窄又烂,都像是人随意在泥地上跺踩后留下的。他们二人的马蹄再一落,又成为那处最深的印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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