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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被他的无稽逗笑,像是发了癫,反手掏出藏好的匕首,捅了自己一刀。

刀刃深深刺入腹部未愈的伤处,我细细感受那份坚硬的寒冷阻挡血液的冰凉,猛地匕首拔出,血喷涌而出,染红我的白衣。

那日他留下的白衣,竟未被销毁,藏在了深土底下。

我仰天大笑,喉间的血不断涌上。

我早就不想要这命了。

真相,仇恨,爱情,朋友,手足,一切的一切都没命来的要紧。

可我不想要了。也不知我这魔头殒命后,可否有人唱一句家乡的丧歌。

我倾身坠下山崖,记得崖底有一条淙淙流淌的河流。

那是隔绝乱葬坟与世间的河。

当真是山下百步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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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念收敛,则万善来同;一念放恣,则百邪乘衅。——吕坤《呻吟语·卷一·礼集·存心》

翻译:一个私念收住了,那么各种善念就会同时出现;一个私念放纵了,那么各种邪念就会乘虚而入。

②「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这首诗的作者是人称「山中宰相」的南朝梁代药物学家陶弘景,在他所着的道家着作《登真隐诀》一书中就介绍了「青精饭」的做法:「以南烛草木煮汁渍米为之」

③丧歌是作者家乡这边一种丧葬仪,主要用吴方言是唱的带有戏曲的意味,具体内容后文会再提及。

第8章 08.一辈子(7)

18.

影子死前还存星点意识,我忘记同他告别。大火熄灭后,他的尸体已成黑炭,我发慈悲挖了个浅坑,粗粗将他掩埋。

往后几年清明,我给影子烧纸钱撒酒,跟他说起当年忘记同他说,我一早就知道他的目的。

我知道影子和郎中时旧相识,所以我留了他一条命,把他带到郎中面前。知道郎中的动机不纯,知道那天夜里的酒不干净,更知道那名士不是碰巧路过亦非色慾熏心。

郎中给我的醒酒药丸,我含在嘴里藏在舌下,等他走后,我吐了出来。因为我闻出,里头的东西存异样。其实郎中不说,我也猜的出约莫是压蛊的。我未服下,母蛊动躁提前,郎中不得不费心力续我的命。也不知何时他将蛊下在我身,这偌大天下,也就郎中有此识人血脉暗下毒蛊本事。

问过陈阿山,他的孩儿早夭,出生不到半年便去世。

郎中的药没能把发瘟的孩儿救回来。

我一向心理明了,相较于治人救命的药,郎中更中意害人夺命的毒。他欲夺了我的嗅觉,偏药差一味,犯了慈悲,却赐给我虫蚊不扰。我本无几日好活,那蛊若有用,养了便养了。

我不知道影子在临死忏悔什么是否真心忏悔。影子本以托乱葬坟匠人重铸至完好如初的九节鞭,我重挖自个的腰间剑时,发现不知何时已再次支离破碎。

事后,我去看望过影子的妻女,发觉合州郊外的大宅已荒废许久,这家人离去地匆忙,甚至连祠堂内的灵牌都没能带上。

我进灵堂,扫掉蛛网灰尘,看过几十灵牌,全全空白无一刻字。

那场大灾中,并非所有人都葬身火海,有些聪明人瞧出端倪一早离去的,我花费精力一个个找出杀死,尸身带回乱葬坟掩埋。

我坚守在寸草不生的废墟不愿离开,是因为我知道终有一日,有人会找上门来。

先来的是个小娃娃,他迷了路,不大的孩子递给我一把薄刃匕首。

后来的白衣公子,我看着甚熟,不望与他相认。

当年扯着我衣角的小猢狲长大成人,操着北边正统的官话,给我送了袋吴地特有的乌米饭,味道比我做的还差了点。可惜的是我再闻不出山米炒的香。

看到熟悉的信件,我也没必要去计较。初收的信件大火焚尽,我不知里头写了些什么。

代养周家小子时,我便知道周家当年出了事,知道来给我送信的人是那孩子,也知道那已登位的名士不会放过我。

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他。

大街上仍贴满五万金悬赏我项上人头的告示,只是我即便执剑招摇过市也无人胆敢再鲁莽上前。

人,都是惜命的。为了活命,自己也可是利用的一步好棋。

浪荡那晚我借了郎中的药酒过瘾,实际未醉,与他交缠我亦未失神。至始至终,无人信我。

那人第一次与我共欢后,我暗中查过他的身份,窥探到郎中与其私底下的交易,我装作无知。他们将我看做不谙世事,肆无忌惮的在我面前显露破绽,他们低看了我。

名士与我于红楼相遇并非巧合。我身子好些后回过专属我的客房,在床底发现一柄沾血的小刀。

他腰间的伤是他自个划的。他或许不知床铺上的鲜血是他流还是我流。我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何时,一切未可知。

乱葬坟无明令禁止他人出入,不过里边的人大多不愿再出去,外边的人也通常寻不到合理由头进来,嫌恶的不愿。

一条百步洪隔绝,井水不犯河水,两相安好。

时常借着探望我的由头进乱葬坟,倒也合情合理。百步洪至郎中屋头,正好横贯整个乱葬坟。那所谓的肚涨,也不过郎中日日灌药催蛊而得的样。

他们既意图利用我,我纵然腹中迭毒渐胀,不如将计就计与他们玩个戏耍,赌郎中取蛊仍愿留我一命。他们的密谋我不甚清楚,了了猜个大概,与我无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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